“你不一样,你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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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家安静一下。”
一道清甜的女声打断了教室内所有的吵闹。
有了哥哥的鼓励,道笙的心变得前所未有的镇定。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慌乱的,也没什么好自卑的,你不是怪物,你和大家没有任何区别。
“我不是外国人,也不是混血儿,”道笙看着下面五十几双眼睛都在瞧着自己,深吸一口气后缓慢而坚定地开口,“我的眼睛天生就是这样,左眼棕色右眼蓝色,我也没有特殊的疾病,大家以后把我当作普通同学看待就好。”
这是道笙第一次在尚算陌生的人面前说这么多话,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勇气。
所以在发现同学们都沉默无声地盯着她后,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且懊恼。
她说这么多干什么,他们只是她刚见过一面的同班同学,又不是她的哥哥姐姐,怎么会在乎她这些话。
突然,有人鼓掌,不徐不疾。
道笙还没来得及去看是谁拯救她于水火之中,一旁的班主任也跟着鼓起了掌,然后是全班如同雷鸣般的掌声。
“其实道笙的眼睛很漂亮啦,我们想有都没有。”
“是啊,蓝色的眼睛多特别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呢!”
……
班主任温和地安慰她:“道笙,你要知道,你的眼睛就和你的名字一样稀有,是你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你无需自卑。每当有人问起的时候,你要大方地向别人展示,看,这就是我,独一无二的我。”
道笙心里升起满满的感动,“谢谢老师,谢谢大家。”
最先发问的男同学也凑过来,男孩的眼眸真诚而歉疚,“对不起道笙,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很特别,所以很好奇。”
他在跟她道歉。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因为她的眼睛而跟她道歉。
“没关系,”道笙微微一笑,长期郁结的心情彻底释怀,半棕半蓝的眼瞳如同匿藏了星光,“我们是同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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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介绍完,班主任开始挑选班干部。
一个全新组成的班级总是不缺积极开朗的学生,好几个同学都举起了手,希望班主任选择自己。
班主任优先考虑的自然是成绩好的学生,可当他扫视一眼台下,发现最后一排那人压根没有任何想要争夺一番的意思后,回想一下刚刚某人站上讲台时的场景,干脆慢慢悠悠地问:“咱们班谁最高?”
“啊?”
同学们都愣住了。
五分钟后,教室后方站成两排。
傅白榆一米七的身高简直鹤立鸡群。
“行,就你了,”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叫……傅白榆是吧?”
傅白榆皱眉,“老师,我没举手。”
他向来清心寡欲,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对班干部从来不感兴趣。
“我知道你没举手,”班主任在名单上傅白榆的名字旁写下班长两个字,“你长得高,有安全感。”
这一年,即将十三岁的傅白榆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长得高,也是一种罪过。
除了班长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选出来的以外,其他班干部都是同学自愿上任。
“劳动委员没有人愿意担任吗?”班主任看一眼台下,刚刚还争先恐后的同学们各个偃旗息鼓。
谁不知道劳动委员负责管理班级卫生,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做,谁当谁是大冤种。
这时候,道笙举起手,“老师,我可以。”
中学比小学放学晚一个半小时,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夕阳在天边扯出长长的粉橘色尾巴,最后渐渐失了身影。
道爷爷要做晚饭没时间来接,两人沿路走回家。
傅白榆像以前一样,肩上背着自己的书包,手上拎着道笙的,上初中后要学的科目更多了,他担心书包太重小姑娘背不动。
道笙拿着班主任给的名单低头在分组,明天开始下午放学就要打扫教室卫生了。
傅白榆一边护着她走路防止摔倒一边看她掰手指,娇憨笨拙的模样可爱得不行,黑眸里不由自主蕴藏了一点笑意。
夕阳终于落山,天边最后一点光亮也被吞噬。
道笙到家了还没分出结果,傅白榆终于忍不住问。
“笙笙,你是准备算一晚上吗?”
不就分个组吗,怎么弄得好像在解决什么世纪难题一样。
道笙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举起名单对着灯光,“老师让我分成九个组,可是我们班五十五个同学,怎么分都分不均匀啊。”
“六个人一组分八组,剩下七人一组。”傅白榆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纠结。
“不一样的,”道笙摇摇头,指着名单上的学号,“哥哥你看,你是30我是31,如果这么分的话,我们就不在一个组了。”
傅白榆瞥她一眼,语调微扬,心情很是愉悦,“这么不想和哥哥分开?”
“当然不想了,万一你又被人欺负怎么办?”
被欺负?
傅白榆回想一下过去十二年的人生,他有被欺负的时候吗?
道笙是个察言观色小能手,看表情就知道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三年级的时候,你帮我扫地被张婷看见……”
经过道笙一提醒,傅白榆想起来了。
小学时,张婷是劳动委员,每天安排同学扫地,一个人扫一组。
那天轮到道笙,她课堂作业没完成被老师留在办公室,他帮她把负责的那组扫了,被张婷看见后非要他再扫一组,他不同意,那一组是张婷负责的,很明显她想趁此机会偷懒。
张婷被拒绝后气急败坏,捡起一把扫帚砸到他身上。
傅白榆刚要问她发什么神经,写完作业回教室的道笙正好看见这一幕,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揪住了张婷的头发。
“不准欺负我哥哥!”
从小淡定到大的傅白榆都被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赶紧把道笙拉开,向来乖巧可爱的小姑娘第一次露出了凶恶的表情,怒视着张婷。
张婷披头散发,哭哭啼啼地跑去告诉汪老师。
汪老师清楚道笙的性格,绝对不可能主动惹事,而且这件事情又和傅白榆有关,没有听信张婷的一面之词。
傅白榆简单说明情况,展示自己被弄脏的裤腿,并表示既然张婷身为劳动委员,更不应该利用职务之便以公谋私。
汪老师觉得言之有理,口头教育道笙,然后严厉批评了张婷不仅偷懒还殴打同学的恶劣行为。
自那以后,道笙每次看见张婷都直翻白眼。
傅白榆从回忆中抽身,低头看一脸苦恼的道笙,“所以你在担心这个?”
这件事情他压根就没在意,倒是道笙当时哼气鼓鼓的表情让他一直记得,原来小姑娘生气的时候会像小金鱼一样鼓着腮帮子,可爱到爆炸。
道笙点头,“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当劳动委员。”
竟然是怕他又被欺负。
傅白榆挑唇,从她手里拿过名单,唰唰唰几笔后还给她,“这样不就好了。”
道笙定睛一看,傅白榆把全班同学平均分成八个组,唯独把她的名字空出来了。
“我怎么办?”
“你是劳动委员,”傅白榆言简意赅,“不需要扫地。”
“这样好吗?”道笙双手捧脸,忧心忡忡,“会不会被别的同学说闲话?”
傅白榆嗓音清淡,“大不了哥哥帮你扫。”
再说了,他现在是班长,谁敢说她的闲话?
“可是你以前说过,劳动委员更应该以身作则。”道笙偏着头。
傅白榆发现她头上的蝴蝶结有些歪了,伸手扶正。
与此同时,宠溺语调落下。
“你不一样,你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