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所有人的面啊……”水仙婶欲言又止。
顿了一下，语气缓和的说，“青笛，周森他妈性子和我很像，大大咧咧有啥说啥，她可能就是一时嘴快。”
村里街坊邻里们相处了几十年，如果青笛当众澄清事实，相当于狠狠打了红梅的脸。
“咳咳！”田守粮被水呛到了，猛地咳嗽两声。
水仙婶瞬间头脑清醒，露出愧疚的表情，“婶儿刚才说的不对，你不把话说清楚了，以后还会被人误会。
丫头，我支持你！就是…你去讲的时候说话软点，咱们得占理。”八壹中文網
沈青笛阴沉的脸色渐渐恢复原状，眸光微动。
大人都愿意思前想后的考虑事儿，所以她很理解水仙婶的心情。
一是怕撕破脸对大家不好，二是担心自己落个泼辣刁蛮的名声。
“放心吧，我不会发脾气的。”沈青笛甜甜的笑了笑。
调皮的揶揄道，“婶儿，你和红梅婶性格差不多，那换成你也会去村里传我和田野闲话吗？告诉别人我是田家的儿媳妇。”
水仙婶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肯定不能啊，那成啥人了？赶鸭子上架！虽然我生的是儿子，但你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想要儿媳妇，不能靠老一辈的硬撮合，还是得看儿子的努力哎！”
说完，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瞥了眼田野，然后咂咂嘴。
她这番话，让沈青笛听得特别感动。
是呀，儿子是亲生的骨肉，想尽办法为之谋划一切。
但被选中的那个女孩子，同样是别人家里的大宝贝，难道就应该被当成牺牲品吗？
沈青笛想不到在一九七五年，农村的封建思想还没完全改变时，水仙婶就已经有了如此高的觉悟。
或者可以理解为，活得通透，看事情长远。
“妈，我会努力的。”田野不同以往，干脆利落的给出答案。
水仙婶抿嘴偷笑，“嗯，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是啥也不管。青笛，你说对吧？”
眼神里的打趣调侃，让沈青笛顿时泛起了红晕，心里想起柴火垛的那一幕。
“嗯，对。”
沈青笛发出蚊子哼哼般的声音。
幸亏饭桌小，大家挤在一起能听清楚。
吃着可口的饭菜，村长把唯一的煮鸡蛋扒好放在北方碗里。
拍拍手抬头说道，“田野，好好记住你妈讲的话，早点给我领个儿媳妇回来。老大不小了，还整天像毛头小子似的不着调。”
“老田，我还用领吗？”田野眉梢挑起，眼角挂满了笑意，“现在我要给你出门领一个回来，那才真是完犊子了。”
“不领，难不成媳妇自己来啊！”
田守粮拿起手里的筷子就准备去敲儿子的头，“现在出去领，你要真给我领回来，我喊你爹，”
“……”田野无语。
不听不听，老田念经。
水仙婶的训斥虽迟但到，轻轻扭着老头子的耳朵，“出去领？臭老头子，我看你是找打，今晚不准备上炕睡觉了是吧？”
“疼疼疼！哎呦哎呦青笛还在这里嘞，你给我点面子嘛！”田守粮歪着头，想逃离却又逃不了。
“知道哪句话说错了？”水仙婶逼问道。
田野幸灾乐祸的看热闹，沈青笛不动声色的偷笑。
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她也没有体验过这种其乐融融的大家庭氛围。
母女俩谈谈心，一般是轻声细语的。
而田叔和水仙婶的互动，看起来就充满了人情味儿。
沈青笛心里暗道，配上原声的东北口音，这妥妥的就是现实版的乡村爱情哇！
“知道知道！”
急需得到释放的田守粮点头如捣蒜，赶紧告诉媳妇，“我不应该催儿子找媳妇的，他想啥时候找就啥时候找！
更不应该让他把媳妇领回来，就这个臭小子的脾气，哪家的姑娘能看上嘞！”
哼，臭小子，白养一场。
现在居然在旁边看他的笑话，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后头了！
田守粮真得很想问问，田野有没有良心？
难道忘记了二十年前，臭小子肚子饿，自己还给煮过一个鸡蛋吗？
那时候的鸡蛋，太珍贵了！
“……别瞅我，我啥也没看见。”田野耸耸肩，黑眸微眯，笑得像狡猾的狐狸。
“姐，田叔今天没有喝酒，怎么眉毛都红了？”
沈北方端详了半天，转头郑重其事的问沈青笛。
“大概是水仙婶对他太好了，感动的吧……”
青笛强忍住笑意，给弟弟解释。
而实际上的情况却是，村长两个耳朵都在冒热气，婶子下手太重啦！
“我让你乱说话，快点呸呸呸三下！”
越讲越离谱，水仙婶退而求次，亲眼看见田守粮呸了三下才放开手。
狠狠地剜了一眼，吐槽道，“当年相亲那次，我怎么没瞧出你脑子里全是浆糊呢？”
“啥浆糊？我脑子里装的什么你又看不见……”
村长用两个手捂住耳朵，疯狂的揉搓抚摸，嘴里仍旧在维护可怜（不存在）的自尊心。
“哦，我知道了，怪不得总是睡醒了头疼！肯定是你经常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我脑壳打开看了，所以才知道里面是浆糊！”
白天的田守粮是属于大队公家的，说话正经表情严肃。
而下工回家的他，从进门的那一刻就恢复了自我，多少沾点喜剧人的成分。
“……田守粮，我不止看了，我还给你撒了点盐。”
水仙婶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恨不得一脚把老头子踹飞。
而田野和沈青笛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俩人不约而同地发出爆笑的声音。
角落里，吃饱饭的沈北方抱着小灰兔，小胖手微微颤抖的抚在兔毛上。
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匪夷所思。
呜呜呜，他突然就不喜欢村长了，刚才不应该吃那颗鸡蛋的。
村长的脑壳能打开，还能合上，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北方，你咋了？”
笑得肚子疼，沈青笛歪头的瞬间看到弟弟张着震惊的小嘴，久久没有合拢。
“咱们什么时候回知青点住？”
沈北方答非所问，眸子骤然收紧，死死盯住田守粮的脑袋，嘴巴在回答姐姐的问题。
“等灶台砌起来，就能搬回去了。”
沈青笛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
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村长面前，“田叔，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