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你爹。”李素王道,“我一家还是其乐融融。你姥姥过世得早,我就你母亲一个女儿。”
“李老门主。”萧瑟出声提醒道,“梦帅身为上柱国,是为了北离而死边的!”
“那又怎样?!”李素王说道,“我女儿该他的?他要报国,干甚要拉上我女儿!”
“外公,对子骂父是不对的。”雷无桀说道,顺便将自己身上的包袱解下。
“你这些类似的话,我在我娘那边都听腻了,有没有点新意的啊。”雷无桀说道,“对了我娘还托我给你带了礼物。”
“什么礼物不礼物。。。”李素王气还没消,突然急刹车,“你娘?!她还活着?”
“外公你消失在江湖二三十年,连自己女儿是不是活着都不去打听一下。”雷无桀没好气道,“我娘在峨眉山过得很好。”
“什么礼物,快给我!”李素王就要对着包裹抢去。
“诶,我们在这里站了那么久了。。。”雷无桀拦住李素王道。
李素王也不好拉下脸皮,跟小辈抢东西。
“无法无天。”李素王说道。
“在。”二人齐声回应。
“你们先去剑厅准备茶水,我带他们四处逛逛。”李素王道。
无法无天将望花还给了李素王,便挑了一条路离开了。
李素王带着众人在剑心冢内四处看了看,剑心冢不愧是葬剑之地,山谷内随处可见插在地上的剑,大小姐用枪拨弄了一下,有些剑的品质还是很不错的,至少丢到凡间能让凡夫俗子争个头破血流。
“那个丫头,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明明不错,还要葬剑此处。”李素王也不回头,便知道千落大小姐的动作。
大小姐收回枪,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是的,李素王前辈。”
“这也不怪你,每一个第一次踏足剑心冢的外人,都会有此一问。”李素王亲自解答道,“是剑心冢把铸剑师们喂刁了。天下名剑,多出于剑心冢跟名剑山庄,而剑心冢内的铸剑师又是精中取精,优中选优。无论从开胚还是到淬火,只要有一个工序上的进步,大家全部都推到重来。”
“所以你们看到的,满地不怎么差的残剑,都是某一个程序跟不上最新工序而被遗弃了的。”李素王摇了摇头感慨,“剑心冢内的人,都养成了一股不出名剑便是废铁的傲气。”
“那,外公,这剑是怎么排名的呢?”雷无桀又问,“我曾见过一把名为湛卢的剑。应该很有名,可是百兵谱上就是没有。”
“怎么说呢。”李素王化身成一个乐意教学的长辈,“先贤名剑不入谱,这也是一种避讳,你所说的湛卢,应该是那柄仁义之剑吧。”
雷无桀点点头。
“剑最先是作为礼器,而不是杀人的利器。所以欧冶子锻造出的湛卢,便是仁义不杀之剑。”李素王道,“直到后来,孔子所说的礼崩乐坏之后,剑变成了兵器,才有排名一说。先贤名剑,很多时候都是名气大于剑的本身,故而无法衡量到底怎么排名。汉高的赤霄是排在楚伯的金乌之前还是之后,这不好衡量。所以争议的古剑就不计入列了。”
“不过这个所谓先贤名剑的界定也很模糊,比如青城山的清霄,之前还列为第三。直到你姐姐重新把昆仑剑仙所铸的铁马冰河请出世之后,清霄便被列为这先贤名剑。说是蹭了青城山的道君赵归真之名,便不再入列,所以才有了铁马冰河排第三。”李素王解释道,“说到你姐姐!比你还不孝!”
“青城山道君赵归真?”沉默了许久的萧瑟默念。
“我怎么不孝了?”雷无桀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就就殃及池鱼。
“那么多年了都没来陪陪我老头子,你姐姐更加,放着剑心冢的剑不用,非得去寻那铁马冰河!”李素王提起这个就是气。
李素王已经带领众人,走到了剑厅。
“对了,外公,咱们这名为剑心冢。为何山谷外面作为门面的巨剑上,只刻了剑冢二字。”雷无桀尝试引开话头。
李素王嘴角胡须一动:“想知道啊?答案就在里面。”
剑厅门被打开,众人随李素王走了进去。
吃惊。
剑厅极大,虽说是厅,会客的场所,却是剑占了很大的地方。
密密麻麻的剑架,有空的,有满的,所有剑都显露出一股藏锋之锐利,仿佛一出鞘就能名动天下。
李素王将手上的望花随手一扔,望花稳稳地落入一架竖着四个位置的剑架最后一个位置。
“这是?”雷无桀道,“风雅四剑原本应该都在这里?”
“没错。”李素王抚须道。
“听雨在我手中,观雪跟闻风都在瑾仙公公手上。”雷无桀喃喃道,却看到李素王走向剑厅主座。主座之后只放了一个剑架。
“名剑谱,第四,心。”萧瑟目光锐利,踉跄了一下。
“你这位朋友,倒是有些见识嘛。”李素王赞赏了一句萧瑟。
“天启皇祸,琅琊王以心剑自刎。”萧瑟盯着那剑架上的心道。
“你姐姐,当年,千里迢迢把心剑送回剑心冢,然后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就离开了。”李素王取下心剑道。
“你不是问,为何山谷门面只刻下了剑冢二字吗?”李素王将“心”扔给了雷无桀。
雷无桀捞过,不明所以。
“剑心冢的心,就在你手上。”末了,李素王还搭了一句,“接过心剑,就是剑心冢的传人。”
“太过贵重,孙儿担当不起!”雷无桀又是把心剑一抛。
“当剑心冢传人,不是非得留在这里学铸剑的,你母亲我就不曾拦着。”李素王无奈。
“心还是颇对我胃口的。”雷无桀又把心剑接回来。
“接了就得给我养老。”
心剑又被抛起。
“不过剑心冢家大业大,养老的事还不必担心。”
顿时又收入雷无桀怀中。
“外公,你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雷无桀无奈道。
“说那么多,还以为是你选了心剑一样。”李素王笑道,“你何不拔一下剑,看看它有没有选你?”
“嗯?选我?”雷无桀不解。
“在谷外,你欲把听雨剑拔出来,证明你是心月的儿子。”李素王道,“我感觉到了,你跟心月拔剑的理由都不同。她的理由是守护。”
“我的理由,是心。”雷无桀说道。
说完,握住心剑的剑柄,做出要拔剑的姿势。
“拿了心剑,还不快把你娘送我的礼物给我!”李素王佯怒道。
“是是是。”雷无桀立马收起了姿势,将包裹交给李素王。
“是什么?”有些坠手,李素王问道。
“是阿娘她,每年为外公你祈福,手抄的经书。”雷无桀道。
李素王坐到主座,将包裹打开。
簪花小楷抄写的经文,密密麻麻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阿娘说她身体还不够好,所以还回不来剑心冢见外公。”雷无桀说道。
“这丫头。”李素王有些鼻子发酸,再怎么老成,也抵挡不住思念带来的摧枯拉朽,“不敢回来见我,就不敢,还说什么身体不好,她都这么大了,我还会打她不成?”
休言片纸无多重,万石相思尽耐担。
李素王摩挲着这熟宣,有《金刚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妙法莲华经》,以及《贝叶经》、《杂阿含经》有些许地方的字迹,好像还被水滴给洇开了。
“外公教你,怎么用心剑。”李素王放罢李心月的手抄经。一引手,心剑从雷无桀怀里飞出。
李素王轻轻抚摸着心剑:“有人认为,剑就是剑,人就是人。”
“我姐姐就是这样认为的。”雷无桀说道。
“但是也有人觉得,剑即是人身体的延伸,剑就是人,人就是剑。到了那最高境界,无论什么东西握在手中,都可以成为剑。”李素王继续道。
“青城山的道剑仙,论剑过,其中有一层便是如此。草木竹石皆可为剑。”萧瑟出声道。
“哦?这天下还有这般杰出的新秀?”李素王好奇道。
“这道剑仙,与。。。”萧瑟本来想说元帅夫人,想了想李素王对梦帅的态度,便道,“与伯母一般,都是剑心通明。”
“那难怪了。寒衣这丫头只是天生剑胚,达不到这般地步。”李素王道。
“不过,道剑仙在这一层之上,还有一层。”萧瑟道。
“是什么。”李素王也算剑痴,他也好奇。
“是无剑。”萧瑟道,“道剑仙曾问,何为无敌,天下人都是朋友,即为无敌。无剑,便是由此无敌引申出来的,是为不杀。”
“跟那儒家的湛卢仁义理念倒是不谋而合。”李素王笑道,“这个道剑仙,摆脱了剑为凶器的桎梏,回归到剑本应该为礼器的层次,颇有返璞归真的味道。”
李素王说完,拿着剑鞘的一头,将心剑递出,剑柄递到雷无桀跟前:“外孙,你该如何拔剑?”
雷无桀握住剑柄,中二地喊了一声:“剑起!”
心剑纹丝不动。
李素王摇摇头,道:“你不要想着掌握这把剑,而是应该把它当成并肩作战的战友。”
雷无桀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忽而,身上的火灼之术燃起,一团火红将整个剑厅围绕了起来。
心剑缓缓出鞘,雷无桀道:“外公!我感受到了,它,它是活的!并且在指引我怎么战斗!”
不愧是狗比主角,到哪里都有奇遇。
李素王点点头。
萧瑟死死地盯着被拔出来的心剑,心剑本应该是用天陨于极寒之地的星辰,用这天火与地寒的环境所形成材料而打造,剑身通透通明,被雷无桀完整拔出来之后剑身中部,却是氤氲了一团红,像血丝一般。
“外公,这是?”雷无桀不解问向李素王。
“我也不知道,你姐把心剑给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李素王道。
“大概是,琅琊王叔自刎时,血浸透了吧。”萧瑟心中想道,“即使离开了,你还打算留一线来守护这北离啊,皇叔。”
“外公,我还想知道更多关于娘的事。”雷无桀散去火灼,将心剑归鞘说道。
“无法无天。”李素王一声令下,无法无天出现在剑厅门口。
李素王接着道:“带这个落霞仙子的徒弟,去剑阁选剑,直到他满意为止。其余两位,要是愿意,也可以跟去我剑心冢的剑阁看看。”
“是。”无法无天齐齐说道。
“走吧。”萧瑟一拉大小姐的手。
“你干嘛。”大小姐脸红了一下,倒是没挣脱。
“人家祖孙俩要说些话,逐客令都下了,你还要继续听下去啊。”萧瑟道,“走,去参观参观剑心冢的剑阁。”
大小姐就这样由萧瑟拉着走了。
“两位小姐姐,你们觉得,我配让多少把名剑重新出名?”洛明轩笑眯眯地跟无法无天说道。
“你不要辱没我们剑心冢的剑就阿弥陀佛了。”眉心无痣的无天翻了个白眼道。
剑心冢剑阁内,洛明轩直接见一把爱一把,一下子就把自己装备成个豪猪一般。
“你用得了那么多吗。”无天看着夸张的洛明轩道。
“我那仙人六博剑术,陈抟老祖都参悟不透,我参悟透了。”洛明轩道,“就是得用九把剑。”
“小心贪多嚼不烂。”无法跟着说道。
“你们剑冢老爷子都答应了,让我选到满意为止。”洛明轩吃力地笑道。
“你骂谁贱种!”无法无天怒了。
“剑心冢,剑心冢。”洛明轩道。
天启,赤王府。
“殿下,已经查明,此物无论对人对兽。都有极大的成瘾性。”赤王在府中闭目听着戏,手中把玩着一支笔杆大小的纸筒,忽而有人回报道。
“南诀人,想靠这玩意控制我?”赤王睁开眼睛,稍微运功,指尖冒火,将手中的点燃。
然后将那一支,递给了躺在身边桌子上的小猴子。
小猴子立马起劲,接过来了就嘬起。顿时烟雾缭绕。
“哼。”赤王笑了一声,“让鬼医先生再加大力度。”
雪月城,苍山。
雪月剑仙的小筑内,一身灰色男子服装的雪月剑仙跪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剑架,剑架上有两把剑,一柄秋露,一柄铁马冰河。
剑架旁,放着一个画了两撇胡子的面具。
李寒衣拿起那面具,轻轻抚摸了一下,便戴在了脸上,伸手就要把剑架上的铁马冰河拿过来,想了想还是拿了那柄木剑秋露。
风吹过,吹凉了刚刚雪月剑仙坐热了的位置。
隐藏在山水间的暗河,在树上靠着,闭目养神的苏昌河,睁开了眼睛,道:“她动了。”
“李寒衣出了雪月城?”谢七刀出声问道。
“世间好物不坚牢,那就把扑杀这只美丽蝴蝶的蛛网,张起来吧。”一脸忧郁,并且打着伞的苏暮雨,幽幽道。
“苏小姑,你带着几个人去支援昌离那边。”苏昌河站起来,看往青城山方向道,“毕竟那边,可是两个剑仙。”
错了,是三个。还有一个,是你们暗河察觉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