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城三十里外,数不清的青城山小道士在安置安南城被遣散的居民。
“大监。”伯庸对着一架轿子行礼。
“灵均,取笔墨。”良久轿子内,翠绿蟒袍的瑾仙公公出声。
“压轿,压轿!”伯庸慌忙说道。
轿子马上被止住。
轿帘被伯庸掀开,瑾仙公公从轿中缓缓走出。
灵均捧砚台而至。
伯庸识趣,解下背上的观雪解下,伏低身子。
奏折铺开在伯庸的背上。
“臣观之安南现状,如被天坠陨星而毁去,却不见其星。”瑾仙将毛笔舔了舔墨继续写到:“空气中蕴含残留之威能,臣感之,其质甚恶,非人间所能驱使。”
“空中有如大日撞破一缺,却依稀可辨有如蜘蛛补网,不过似是被大道缓缓修复,其缺并不悬止,而日渐南移,未能察觉有何灾祸之兆。”
“望陛下在安南城外,遣一驻军,守些时日,不许让人进入安南地界,静观其变。”
书写完毕,瑾仙将笔递给灵均,奏折叠起,交给回过身的伯庸道:“附鸡毛令箭,加速,不日传回天启。”
“禀报大监,前日入锦江巨陷边缘搜查的队伍,未见有何不妥,只是陨处空间沉重,我等的探查方式皆如泥牛入海。只能在那星陨坑沿探查,未曾到坑内查探。”有兵卒来瑾仙面前汇报。
“知道了,我这就前去探查一番。”瑾仙周身荧起青色蛋壳状的护罩,大步踏向已然断流的锦江。
“这是!”锦江江底,巨坑最底部,一把通身乌黑,如同烧火棍一般的物体,插在最中间处。
赶往雷家堡的山道上,慕雨墨面色难看,叶啸鹰前几日去了一趟雪月城,又转途雷家堡,暗河对其他地方的情报还是比较真实的。
“各位还是听月光一句劝的好。”月光退后三步,苏暮雨的细剑划了个空。
“天境,能随意躲过我一剑!”苏暮雨有些讶异。
“你下一剑想刺我左胸心室。”月光开口道,“不过很大概率会被我一手抓住。”
月光微凉,月光笑眯眯的语气也微凉。
苏暮雨没出声,这个小尼姑洞悉了他的剑法,一语道破。
“走吧。。”慕雨墨沉思了片刻说道,谢七刀刀扛肩上,苏暮雨将所有细剑收起,没办法穷惯了。
三人转身远去,离开。
“哈,唬住他们了。”月光瘫坐地上道。
“月光师叔,你刚刚?”小飞轩凑过来问道。
“我会武功的!”月光傲娇了一下,旋即又不好意思道,“可是会的不多。我刚刚好险避过他那一剑的。”
瞎猫碰上死耗子,让月光用她的能力在苏暮雨面前装了一次大。
雷家堡正门,一招灭天,拦在了雷无桀面前,挡下了唐门老太爷的毕生功力的万树飞花。
一切,被唐老太爷运起作为暗器,以万树飞花所打射出来的,被一拳灭天打成了飞灰。
“居然真的有人练到了灭天”唐老太爷咯血,“我记忆中,你们雷家因为最后一重对自己伤害太大所以全部都止步于破地。”
“千虎!”
“老太爷!”
雷云鹤甩掉君子剑,纵身一跃飞过来扶住雷千虎:“你怎么可以用出这种自损的招式。”
“总不能看着,他把我们雷家未鸣的惊雷给毁了吧。”雷千虎双目渗出血迹,咳嗽了两声。
“门主!怎么会这样!”雷无桀嘴角残血,神色悲愤。
“老太爷!”唐煌唐玄赶紧过来扶住老太爷痛哭,唐老太爷迅速干瘪下去。
雷云鹤将雷千虎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对着唐家的人说道:“你们败了。”
“败了又如何,我们虽然不济。。。”唐煌说道。
“勾搭暗河,企图覆灭雷家。”雷云鹤怒了,“还你们虽不济!挺会把自己包装为弱势群体呢!”
雷轰没有选择出声,燃起烈火的倚天剑正在盯着苏昌河。
“他怎么来了!”苏昌河一阵心悸,贪婪而又渴望地瞥了一眼被唐玄唐煌围住的的老太爷,转身便飞出雷家。
一个清秀短发少年肩头扛着一个人,从雷家中庭内走出来道:“还前辈请莫着急。”
那少年走到众人跟前,扛着的竟然是唐七杀。
温良不知从哪钻出来,一脚踢出,那少年扛着唐七杀,单手与温良见招拆招。
忽而,温良被一阵飞蝗石击退。少年扛人挺立。
“你又是谁?”雷云鹤挺身问道。
“唐门,唐泽。此次雷门赴宴,替老太爷牵马驾车。”少年凛然面对天境的雷云鹤,丝毫不畏惧。
“唐门也有如此大将之风的后生。竟然与那鸿门宴上斗酒彘肩的樊哙无异。”雷云鹤罕见地夸奖了一句。
“鹤爷谬赞。”唐泽不卑不亢道。
“可是交易,你有什么资格。”雷云鹤说道。
“雷门上下,与这满宴英雄的性命。”唐泽面露微笑道,“不知在鹤爷心中,够分量否?”
“轰爷,虎爷,鹤爷,这小子趁你们不备,又重新给客人下了一味药。无色无味,我还没查得出来是什么情况!”温良有些紧张道,雷门三位家长给他争取时间救人,他却松懈了下来,解仙霞露的毒虽然不容易,对温家来说就是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这悄然出现的唐泽,竟然混入了一味看似不下于仙霞露的唐门毒药。
“还不赶紧去看看怎么解毒?”雷云鹤有气无处撒。
“师父,怎么会这样!”雷无桀看着瘫坐地上的雷千虎,“我阿姐呢?”
雷无桀赤子心性,朴素而认真的认为自己的剑仙姐姐是无敌的,她如果在雷家堡,定能保雷家堡无虞。
“你姐姐,你知道了?可她没来赴宴啊。”雷轰听闻雷无桀的言语,有些吃惊。
快近凌晨忽而远处的天边,天色大变,云层翻涌,层层云彩天空好像缺了一块,日出的金光破云,却照亮不了那天空破了的黝黑洞口。
“这是!天生异象,剑仙。。。”雷轰散去一身薪火,面露苦相,看着那缺了一块的天空,苦涩说道,“陨落。。。”
“怎么可能!”嘴角血迹干涸的雷无桀突然心头一紧,“阿姐,她?阿姐她!!!不可能,师父一定是你弄错了!不可能!”
“唐门得到消息,雪月剑仙离雪月城那一日,道剑仙便下了青城山。”唐泽说道,“所以陨落的是哪位剑仙,或者是两个都陨落,目前不得而知。”
“什么!道剑仙下山!”沉默了许久的一身沾了些许灰尘的白色僧袍,脖子上带着一串圆润佛珠的无心和尚,突然眼睛瞪圆,也如同雷无桀一般不敢相信了起来,“道剑仙怎么可能陨落!”
“所以,雷家三位爷,这买卖可否做得?”唐泽说道。
话音刚落,达达的马蹄声传来,一袭紫薇天师道袍,驾车而来。
“来了来了。”老赵剑仙隔空而喊到。
被谈及陨落的道剑仙驾车而至。
“什么!”唐门,雷门以及一干人等,都惊讶地看着道剑仙驾车而来。
“阿弥陀佛。”无心微笑,看了一眼身旁的青狐裘道了一句佛号。
“我从未想过,道剑仙会陨落。”自他们谈及道剑仙陨落便开始沉默的萧瑟应了一句道,“如此惊艳才绝的剑仙,谁才有资格让其陨落?所以他就不可能陨落。”
能让道剑仙驾车的,车内是谁?莫非是吕素真老天师?
“雷憨,我没来迟吧。”事后诸葛赵御贞一路上逼迫归元真君签订不平等条约,最后大胜夺得了语言的部分控制权,而赵玉真惨败,只能沦为除五官外,其他身体部位控制的主导。
赵玉真下山而来,摒弃了老赵浮空的习惯,踏足地面。
不过入道了的天生道体,二者如何行为都不冲突。只是主权是人家道剑仙而已,稻剑仙纯粹是个工具人。
雷轰喜不胜收,大声唱名到:“青城山道剑仙!前来雷家堡,赴英雄宴。”
“道剑仙!”雷千虎艰难挣扎,被雷无桀与雷云鹤扶起。
“还有内子,雪月剑仙,李寒衣。”道剑仙温润如玉说道。
“嗯?”众人又是一惊。马车内,是雪月城的二城主!
“你叫唐泽是吧?你小子也不用跑了。给宾客下的,只是单纯的水吧。无色无味,温家的小子一时心急,脑子混沌,只能拿毒来套那无色无味,自然没有一款毒对得上,故而察觉不出来是水。”老赵剑仙接茬说道。
“你小子够勇,用一滴水就跟雷家谈条件。”道剑仙下车,掀开那印有“李”字的车帘,将车内虽有病态,却胜似西子的李寒衣扶下马车。
“道。。。道剑仙!”唐泽喉头滚动了一下,“你。。。您还活着。”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唐门失望了。”老赵剑仙说道,然后对着雷轰说,“抱歉啊,来得急,英雄帖忘了拿。”
其实就是嫌弃雷憨的手工糙,不情愿拿。
唐泽咽了咽喉头,原本雷云鹤回来借倚天剑与雷轰,战局就不再被唐门主导。
如今道剑仙驾车而来,更是携手雪月剑仙,整个唐门与雷家堡的纠纷便是一锤定音。
“你舍得下山参加我雷门的英雄宴,何必纠结这个英雄帖。”雷轰平静道,没有责怪老赵他们来晚了的意思,忽而指着远处天边的景色,“那天生异象是?”
“居然追到这里来了。”老赵嘟囔了两句,随即认真说道,“没什么,海市蜃楼晓得嘛?就光在水汽下将远处的景物折射到近处而产生的玩意。”
老赵剑仙道:“天上那般景象,便是如此产生,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亲自求证。”
这便是没有试爆的后果,根本不知道大一统模型所提供的能量,会造成怎样的结果,也从未考虑到,东风的能量,会将二维空间击穿。
亲自求证,这话说得,悬在天上的缺口,谁又能去求证?
雷无桀急忙拱过来。
“姐,你嫁人了?还是嫁给这个臭道士?我怎么不知道?”雷无桀对着面色苍白中缓慢恢复红润的李寒衣一键三连。
“叫姐夫。”道剑仙温声说道,手头却不由自主地给这个小雷憨赏了一个板栗。
“哎呦。”雷无桀吃痛。
雪月剑仙李寒衣,戴着面具,与不戴面具,是截然不同的。
带着面具的雪月剑仙,凌空自傲江湖。敢以一柄秋露,挑整个暗河。
而脱下面具的李寒衣,温婉贤淑可人。眼中饱含秋水,望心上情郎。
李寒衣微笑对着雷无桀点了点头,并不多做言语。
“雷千虎有失远迎。”雷云鹤扶着雷千虎凑过来说道。
“阿弥陀佛,赵师兄,好久不见。”无心凑过来邪魅笑道。
“萧瑟被道剑仙怒斥了一番,收获颇丰。”萧瑟有些吃力地走过来。
“千虎。道剑仙不是那种拘泥之人。”雷轰左手拿着倚天剑,右手便要握住雷千虎的手腕。
“千虎!”雷轰医学上造诣不低,握住雷千虎的手腕,便将雷家堡门主的脉象摸透。
半边经络,遭受霜玄掌造成的渐冻症极寒与竭力施展业火境的极热,两重天之下,变得脆弱不堪。
雷轰一声悲恸,冲散了老赵剑仙与道剑仙携妻赴宴的喜悦。
“轰哥,哥。灭天,我还是差了一点。”雷千虎不情愿在外人面前表现出雷门家主虚弱的一面,依旧语气强硬道,“原本我体内的寒毒就已经压制不住了,两年前的冬天就该死了。”
“是轰哥改良了火灼之术,将刚猛的火灼转为柔和的火灼,抵挡那寒毒,才让我多偷得了些时日。今日之后,江湖上雷门子弟,便可骄傲说上一句,雷门门主,胜过唐门门主。”
以一式灭天,拦下全盛内力唐老太爷的万树飞花,两家两位门主,胜负已分。
“今为雷门子弟挣得一分行走江湖的名声,且雷家与唐门拉锯百年的恩怨,自千虎而终,我,死得其所。”
老赵剑仙没有出声,在场的人也都没有出声,这种重于泰山的时刻,外人出声是很没有礼貌的。
可惜有虎啸山林时刻,也有虎老山林的时刻。
“雷轰师兄。”
“阿鹤。”
静怡安抚了英雄宴还虚弱的众人之后,跟破了千蛛万毒阵的雲芝,轻轻站出来。
“道剑仙,可否救一下我这弟弟!”一生直傲,睥睨天下英雄的雷云鹤,此刻却是对赵玉真低声下气,“我雷家什么代价都出得起。”
李寒衣也满是担忧,毕竟雷家,是她父亲的家,尽管当初雷家驱赶了雷梦杀,可如今雷无桀还在雷家。
赵玉真缓步走近雷千虎,看着那狰狞血痕的半边脸,轻轻摇了摇头:“雷千虎门主,身体残破,经脉酥脆,内力一灌,怕是没淌过经脉,便如同风灌入四面漏的破屋一般,将破屋吹散了。”
“李心月你都救得!”雷云鹤有些关心则乱,口不择言一手就要揪住赵玉真的衣领,却被雷千虎与雷轰按下。
道剑仙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理解,道:“我岳母,是峨眉山的念慈师太所救,可惜今日没有那般成熟的云水禅心。”
听闻如此,一直大方知性的静怡师太有些难受道:“轰,怪我资质不佳,才入门云水禅,无力回天雷千虎居士。”
月光不知道何时回来了,听闻如此,眼泪滴答滴答地流淌。
雲芝也难受,替雷千虎与雷轰织就的锦衣还未送出手,雷门就遭此劫难。
“轰嫂,不怪你们,我命该如此。如今轰哥跟鹤哥都要成家了,雷家也后继有人,我自然是开心的!”雷千虎突然柔软了下来,“是可以瞑目了。”
年纪最小的他,本该找兄长依靠,却操老父亲的心,成为了兄长的依靠!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雷云鹤跟雷轰眼眶泛红。
雷云鹤道:“这辈子我们亏欠你太多,要是能重来我们应该能做得更好。”
“重来,也不过再将五雷天罡拳再挥百遍,再守雷门一世罢了。”雷千虎声音虚弱,充满埋怨意味。
忽而,老赵剑仙目光发怒,拨开众人走到无心面前,一手扯下无心的佛珠,道:“秃驴,这东西哪来的?还有多少?你老老实实告诉我。”
佛珠散落一地,老赵剑仙捏碎手中的佛珠,一团黑色的忘忧,或者说是福寿膏,出现在赵玉真手中。
“赵师兄,这个,叫忘忧。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无心有些战战兢兢,忽而月光扑过来,抓住无心的手,往虎口上咬了一口,无心疼了一下,咬牙道,“笨秃尼!”
月光松口。
“我还知道,这东西有致幻致瘾性!”老赵剑仙将福寿膏递给雷千虎,“雷门主,我知道你如今身体经脉疼痛如火烤,如果你信我,这玩意能缓解疼痛。”
雷千虎接过,老赵继续道:“抱歉。”
说完继续对严厉对无心道:“这东西,要么你滚回去,立马泡开生石灰,全部销掉!要么,贫道亲自动手。”
而被雷千虎一口将福寿膏吞下,弥留之际,终于可以放松了下来,微笑对身边的雷轰与雷云鹤道:“能跟你们做兄弟,我很开心,我先离去。下辈子我自私一些,我做兄长去闯荡江湖,你们做兄弟好好看守家园。”
“雷家堡第十九代门主雷千虎,为雷门战死!礼以三震六响,飨六鼎!门主之位传于雷轰!”雷云鹤鼻头发酸,压抑住哭腔大声喊道。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雷门八骏,雷惊步以哭腔,清晰第将一联完整的诗句念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