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一个器官，可以通过替换而让患者继续存活。”老赵依旧出“言不逊道”，“我知道这对你们的冲击还是太大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就如当初关二爷刮骨疗毒一般，关平周仓无法接受。”浑然不觉被李寒衣柔和的目光看着的老赵，依旧语出惊人道。

“阿姐，这臭道士一直都那么恣意妄为吗？”雷无桀离开了叶若依身边，来问自家姐姐。

“他是你姐夫。”李寒衣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弟弟，“剑心诀练得如何了？”

“我。。。”雷无桀讨了个没趣，从剑心冢出来一直藏的好好的剑心诀，却是被自家姐姐一眼看破。

“狂悖，成何体统！祸乱朝纲！”叶啸鹰听闻大拍桌子道，“心脑中枢也！岂能轻易更换！”

兰月侯若有所思，这叶啸鹰虽然举止狂悖，但是内心还是认可，中枢不得随意更换。

“这位大将军，贫道并不是说给你听的。”老赵剑仙说道，一如何夕，孤独地走在时代之前，不被时代所理解，那是何种伤心。

“世人都道我叶啸鹰为人屠。”叶大将军说道，“也不曾敢想过此等活生生的剖腹剜心之举，牛鼻子，你才是人屠吧。”

“请这位道长继续。”华锦略过叶啸鹰的言语，仅仅是皱了皱眉，“还有，道长所说的，实在有些有悖人伦。这人之身体，怎能同缝补破漏的衣物一般？拿针线将缺了的缝上？”

“人自然不同于衣物这般，可随意缝补，自然会有很多约束条件。”老赵剑仙继续说道。

“生命体，可谓世间最精妙的器件。可以管中窥豹地说。”老赵毫无感情，客观地说道，“你甚至在目前已知的宇宙中，再也找不到脑子传递一个电信号，手指关节等器官肌肉就可以灵活做出反应，达到相应的动作效果。”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如此庞大的信息，只是通过体积如此小的神经管道传输。”老赵剑仙还怕华锦听不懂，便重新比喻道，“如果整个北离是一团巨大的生命体，驿站官道视为神经通道，花最小的能量，官道就能瞬间传递九州的各种信息到中枢天启。”

“其中可以节省多少？”老赵道，“如此庞大的信息传达，居然被以芥子须弥的手法，多纳入生物以及人体内，至今我们仍搞不懂，是如何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折叠坍缩的。”

“我们甚至连胚胎到分娩这一过程中如何形成婴儿的脏器五官都还没弄清楚。”老赵有些激动道，只晓得胚胎细胞在原肠胚期间能分化成不同的器官，但只能笼统地归结为一句基因的选择性表达，而无法真正去理解为什么这一坨细胞能分化成神经，那一坨细胞又能分化成心脏。

“道长，你所说的神经，是指经络命脉吗？”华锦提出异议。

“不，或许比经脉更加细分。”老赵解答道，“你可以想象一下，需要多么细小的经脉，才能藏在你的指头里，让你的指头，在千分之一毫秒的时间内就会做出相应的动作，比如弯曲。”

华锦抬起一只小手，细细盯了一会儿，然后弯曲又舒展。

雷轰也是这般，他们学医术的，自然会接触过经络之类种种。

会客厅内众人便这般仔细听着。

“你采过药吗？”老赵又问华锦道。

“道长，我自幼跟我师父，当世药王学习。”华锦可爱地白了一眼道，“你居然问我有没有采过药？”

“那挖人参呢？”老赵问。

“自然是挖过，你这样不利索，到底想问什么？”华锦不快道。

“我是想说，经络末端还有更细微的分支，称之为毛细神经，就跟你们挖人参一样，挖到最后需要拿刷子刷，生怕坏了人参的须子。”老赵轻声说道。

“这人体奥秘，你是如何得知的。”华锦突然盯着老赵问道。

不言而喻，在北离天下如今的生产力之下，要知道人体内所蕴藏的秘密，答案只有一个。

“我是不经意间看到一份笔记所以才知道的。”老赵剑仙撒了个谎道。

“那应该是，夜鸦师叔的笔记了。”华锦松了一口气道，“那笔记还在吗？给我。”

“不在了。”老赵剑仙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想拿到一手资料，就必须亲自去动手。”

“你要我。。。。你要我侮辱病者跟逝者？”华锦有些慌乱，“怎么！怎么可以！”

“没人会一口一口地喂你。”老赵剑仙沉默了一会，“如今治疗方法的潜力，大概已经耗尽了，你要想有新的突破，就必须寻找新的路子。”

“这便是医学划时代的难点之一，伦理道德观。”老赵剑仙说道，“你必须跨过它，前头有更加壮阔的风景。”

“萧瑟，无心，那臭。。。我姐夫说的是什么意思？”雷无桀问道。

“赵师兄他，在提供一种新的医学手段。”无心瞥了一眼面色苍白了的萧瑟。

“他怎么好像什么都比我们这个时代还有提前一样。”雷无桀说道。

“但是，赵师兄的这种医学上的超前，需要建立在，将人的身体切开来研究。”无心接着说道。

“切开！人的身体！然后研究？他是恶魔吗？”雷无桀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姐夫。

“所以，这便是我们追赶不上他的地方。”萧瑟捂着胸膛说道。

“为了进步，必须有一些必要的牺牲。”老赵剑仙说道，“被解剖的大体老师们，也许也会这般想。”

“虚伪！”华锦有些语无伦次。

“我在此向你承诺。赵玉真最终会把遗体捐献，用于医学上的研究。”老赵早在识海内，与道剑仙商讨过这一问题，故而此刻道剑仙没有断开他的连接，让他说出此番大逆不道的言语。

“你！！！你们这些天分好的练武奇才，要是不刻意寻死，那自然会极其长寿，并且寿终正寝。然后把自己的遗体说捐就捐。”华锦声音有些发抖道。

“所以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提倡自愿。或者非自愿的死囚。”老赵剑仙平静道。

“我愿追随夫君之志。”雪月剑仙知道，此刻只有她能成为赵玉真的故而开口道，“死后也将遗体捐出，用于医疗研究。”

“心脉四瓣，隐其三。这种病要想治，除了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神仙，或许只有我这般办法。”老赵说道，“必须对人体的理解犹如解牛的庖丁一般。把最细枝末节的神经刻入脑海，才能准确将病灶切除，将器官替换缝好。”

“抱歉，我跨不去那道坎。”华锦小医仙，听着一个个新的专有词语，解剖，大体老师，病灶。

知道这些词语背后，肯定藏下了一片波澜壮阔的知识海洋，只是她做不到。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做。”华锦问道。

“因为我不会。”老赵剑仙叹了一口气，“我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我并不是专业的。我还知道，不能外行指导内行，必须进行安全生产。”

“所以，你提出这种建议。捐献遗体，突破医疗壁垒。你拔一毛而利天下，而破坏遗体的骂名我来担？”华锦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人力有穷时。我这方面真的是外行，没你们专业。”老赵说道，毕竟理工科，最可怕的就是医学，需要背的书与身高等高。

并且医学界里有振聋发聩的一问：期末考六十分及格，但是治病救人有及格吗？

老赵剑仙不再多说什么，掏出一本《发展生产力笔记：医学篇》

老赵不是专门的医学生，每次都只能回忆起前世零零星星的关于医学上的内容，半梦半醒之间起床记录下来。

故而闹出了许多类似于化学家伍德：“香蕉越大，则香蕉皮越大。”的笑话。

伍德因为听说门捷列夫在睡梦中，发现了元素周期表，故而他也仿照门捷列夫，企图在睡梦中寻求到能改变世界的真理。

最终伍德确实找到了真理：香蕉越大，则香蕉皮越大。

但是没能改变世界。

而老赵换了个思路，医学他不在行，就打算交给在行的人来搞，他提供一个大方向的思路。

华锦翻开笔记，开篇便是医疗器械。

手术刀：切开皮肤、皮下、肌肉、骨膜等组织；1切开血管、神经、胃肠道及心脏组织；1用于膝部、五官科手术；刀片用于深部组织及眼科、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等组织切割。的刀片各应不同，需要在实践中进行摸索。

羊肠线：一种手术缝合线。羊肠线是利用羊肠的表面上的一层薄膜进行技术处理而成的，所以叫羊肠线。羊肠线的制作需要进行脱脂、脱蛋白、脱敏处理，工艺比较复杂。

羊肠线在人体组织中会慢慢降解，最终液化消失，因此属于可吸收的缝线。

羊肠线的用途比较广泛，一方面用于外科手术缝合，另一方面也可以用于一些有特色的治疗方法，如中医的埋线疗法。

无影灯：用来照明手术的灯，有助于医生观察处于切口和体腔中不同深度的小的、对比度低的物体。在手术过程中，施手术者的头、手和器械均可能对手术部位造成干扰阴影，因而手术无影灯能尽量消除阴影，并能将色彩失真降到最低程度。

止血钳：抢救病人在出血的情况下，服入止血药后，用止血钳夹住血管大动脉，不让血流出。原理就是和夹子一样，不过是消毒过的。有大、小、有齿、无齿、直形、弯形之分。

高温消毒：大部分肉眼不可见的细菌以及病毒，都无法在标准大气压下的沸水中存活，所有手术器械都必须经过高温消毒。

酒精消毒：高浓度酒精会有效吸收细菌蛋白内的水分，有助于患处脱水凝固，另外高浓度酒精也会影响到细菌等病原体细胞膜的通透性，同时也会破坏微生物酶系统，使蛋白质外壳变质。促使病原体蛋白质变性，细胞传递活性下降，功能异常时就会停止生长。

华锦往后翻，老赵给他排出了医治叶若依的几个难点：

一，心源，这一点可从死囚或者剥夺正治权利终身的人身上找。

二，麻沸散的作用让患者失去了知觉，从而感受不到开膛的疼痛，但是剂量与体重的关系如何测出，还需要确保患者在服用了麻沸散之后，整个手术期间不能醒过来。

三，排异反应，考虑血型以及白细胞会攻击手术成功后的“他己”器官。

四，手术中应该怎么保证叶若依能体外循环以及不失血而死。

叶若依也凑过来跟着华锦一起看，越看越心惊。她对自己的身体自知，如今却在这小小的一册中找到了生的希望。

“爹。”叶若依柔柔地喊了一句。

叶啸鹰本是行伍出身，又号称人屠，屠尸百万，故而对着华锦说道：“以后，我不残杀南诀蛮子以及其他俘虏便是。”

华锦小医仙，一路翻阅到最后，只见老赵在未完成的笔记末页，写着：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

“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华锦小声念道，“出自《钱唐旧书·孙思邈传》。”

这位钱唐药王，在医学历史的天空上是闪烁的明星。

医圣张仲景，神医华佗，国手扁鹊，药王孙思邈，都是每个时代医学界的擎天巨擘。

欲通愈，意为愈发。

对症下药，胆子越大，心思就得越发细腻。考虑得越发圆润，行为上才能越为规矩。

同样，这一句也适用于，在老赵剑仙提出来新的医学道路路口前踟蹰不敢前进的华锦小医仙。

原本老赵想在成熟之后，拿出来与雷轰分享，如今看到还是小女孩只钻研医学的小医仙，所以才改了主意。

小医仙合起笔记，站起身，毕恭毕敬对老赵剑仙鞠了一躬，将笔记捏着递给赵御贞道：“感谢先生，带我游目骋怀了一番，这未来医学的冰山一角。”

小医仙的称呼，从道长改为了先生，以她在医药一途的造诣，自然知道，以她师父为代表的旧派医学面前横亘了一道帷幕，只要拉下这一层帷幕，就会撞见新的时代，面前的老赵，将帷幕的绳索交于了她。

“好吧。”老赵剑仙就要接过，却发现华锦捏着笔记不松手。

“也罢。”老赵剑仙不再强求，“你会不会养小白鼠？不会的话，可以多在猪牛羊身上做实验。这方面贫道不是很懂，贫道只能给一个大概的方向。请记住：人是目的而不是手段”

一个个鲜活的“人”，只能成为各种行为，如救援行为的目的，绝不能成为行为的手段。

假如需要用牺牲一个人的手段去救另一个人，这是老赵不能容忍的。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做好了准备，打算将这新时代医途的帷幕打开。贫道希望这种换心的方法，只掌握在你手上。”老赵忽而严肃地说道。

还未等小医仙反问，老赵便自顾自地说道：“是贫道打开了这个潘多拉，贫道不希望以后某位王公贵族，天潢贵胄，富贵豪庭中，有需要换心的。然后某家平头百姓就失踪了一个人，或者某些安分守己的百姓就会因为突发事件，突然被打成死囚。”

“心，每个人只有一颗。通过如此手段获取的，贫道绝不认可。”老赵目光锐利说道，“若贫道有知此等行径，必然会寻到你华锦小医仙，亲自讲讲道理。”

华锦躬下身子：“是，赵先生。”

便坐回到位子上，正襟危坐。

“赵道长的意思是，就算是陛下需要换心，也找到了一个寻常人家的心源。但也不可肆意夺取？”兰月侯突然问此一句。

“是。”老赵注视这位金刀金甲的天子无声转月轮。

“那如果事态危急，本侯先做了。。。”

还没等兰月侯说完，一股威压肆虐会客厅，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那样，贫道会亲自到天启城，找侯爷讲道理。”老赵眼中闪过杀气。

兰月侯背上似乎有津液溢出。

沉默了一阵。

“你们讨论完了？那就这么结束了。”叶啸鹰起身，一身甲胄铿锵，“所以，萧楚河，跟我回军营。”

“等等！叶大将军莫急。”兰月侯恢复过来，也跟着起身，“这个人，本侯也要带回天启面圣。”

“面圣？是吗？”叶啸鹰停顿了一下，“还请兰月侯，给我看看圣旨。”

“你！”兰月侯微怒。

“可是。”老赵又出声了道，“贫道觉得，这些人都与贫道有缘，适合到青城山上担运。”

“我说萧瑟，你还挺抢手的嘛。”无心打趣道，当年在长弓追翼追逐之下，萧瑟便说笑过无心抢手。

无心轻拍端坐着的萧瑟肩膀，却发现在轻轻一拍之下，萧瑟没有回应，而是径直地往前摔去。

月光不知何时出现在萧瑟面前，伸出手，一把托住萧瑟。

“萧瑟！”大小姐飞扑过来，“萧瑟他怎么了！”

“我曾告诫过萧瑟施主，让他不要再动用内力的。”月光轻轻说道。

剑拔弩张的叶啸鹰与萧月离，还有那凑热闹的老赵齐齐看向萧瑟。

“隐脉断裂，强行使用天境修为。”华锦说道，“就算拿蓬莱丹当糖豆吃，也无济于事。你命好，碰到了我。”

“抢啊！你们继续抢啊！”华锦回过身说道，“怎么不抢了？怕抢回去成了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