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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又将明月寄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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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如此捉弄道门,唯恐天道看做调戏。”瑾威无不担忧地说道。

却不料庆元帝大笑:“瑾威,瑾仙同你一样,担忧过这个问题。”

笑完后,庆元帝严肃道:“朕姑且信有天道存在,那朕问你,朕有天子的命格吗?”

“朕这皇帝,当得可否称职?”

“从来都没有过天生就是皇帝的命格。”

瑾威不知如何回应皇帝。

道门大比结束后。

小飞轩与紫瞳寻到正欲大比后打道回府的武当派。

“你叫张君保是吧。”飞轩看着这个比自己只大了一两岁的孩子问道。

“是。”黝黑结实的张君保,停下手中收拾的包袱说道。

“刚刚在场上,你那像水面葫芦摁不下沉的招式叫什么?”飞轩好学地问道,没有一点不能打听别人绝招的觉悟,“是谁教你?”

只是隐隐感觉到,里面有师叔祖传下的纯阳剑味道。

张君保挠了挠头:“没人教我,是我自己创的,还没起名字,平常就叫做太极拳。”

“太极拳?!好大的名字。”紫瞳却是一愣,太极在道家学派里,已经算是顶格的词汇。

“大吗,还未能接近大道?”张君保无心之下说出来了日后传遍江湖的名言,“不过太极罢了,只是我其中的一个招法。”

太极不大,大道不小。

紫瞳觉得,张君保估计还未系统学习过道家的东西,便不再多说什么。

酣战一日,飞轩提议:“我们去吃冰酪吧,我知道天启城有一家,是用白王打下的草原疆土放牛牧马所产之奶制成,奶味十足。”

隆国一统南北,天启的奶制品再也不会寡淡无味。

“我。。。”张君保囊中羞涩,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我请!”结交了新朋友,飞轩很大气地一拍胸脯说道。

未来道教的三巨头,首次在天启城的冰酪店达成会晤。

庆元元年,天下大吉。

帝派李冰父子,浚通天下河道,查明各处堤坝,以保夏洪涝之时再无决堤之时发生。

或是碰上雄踞一处水域的水中精怪不愿配合,那便要请青城山的礼天司出手。

青州沐府,在历经毁家纾难的一场战之后,一跃而起,成为皇商,许多货物运输都可特批特办。

浔阳江头。

历经两三年的发展,码头已成规模。

还新修了一座浔阳楼,楼顶视野辽阔,可鸟瞰整个江面。

一道残阳铺在水面上,将整条江面染红。

这种大好时光,浔阳楼的顶楼已经不少隆国的文人墨客齐聚此处吟弄风月。

而楼顶之上,一袭青衫的剑客,背对夕阳盯着江中已起的渔火。

腰间坠着那把剑柄四手可握,剑鞘被打坏了一头,剑尖突兀露出。

黄昏的风轻吹他那已染霜华的双鬓。

“洛先生。”百晓堂的姬雪,轻轻落在楼顶瓦片上,“此处,听闻便是赵道君锁蛟之处。”

楚孤侯置若罔闻。

洛清阳寡言少语,姬雪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的方式。

直到大日沉沦,江面上渔火点缀闪烁,洛清阳才出声:“听,道剑仙说。江上有一条渔船,为情所困,一样锁在江中。”

静静陪着他的姬雪这才找到话题,开心说道:“我知道,赵道君就是乘他的船过江的,在锁住江蛟后,那船夫已经在明德二十四年卖了渔船上岸,找到一个媳妇成家了。”

“嗯。”洛清阳轻轻应了一声。

得知世界上存在另一个“自己”,孤剑仙跋山涉水,想来,心中还是为曾经的“自己”不甘。

又是一段沉默,洛清阳才重新发问:“金榜?”

江湖风波定,金榜评武名。距离天下大乱,已经过去了三年。

“对了。”姬雪这才想起,“这次金榜迟迟不出,因为比较难评。”

金榜自然有限制,比如朝堂之人不入榜。

“洛先生你是先帝所封的楚孤侯,而赵道君又是礼天司的司正。”姬雪掰着手指头数道,“酒仙又逍遥海外,故而冠绝榜能排上名号,便只有枪仙,怒剑仙,雪月剑仙,温柔刀仙,儒剑仙,谢大先生以及王一行道长。”

“因为南诀药人一事后,摘月君与澹台破二位下落不明。”姬雪说道,“对了!还有无双城的无双,也可列入冠绝。”

“原本冠绝十席,如今只能凑到八人。”姬雪泄了气说道。

“良玉呢?”孤剑仙顺着提问。

“良玉榜啊!”姬雪又来劲了,“榜首,是赤水余理!”

“但是青城山的道剑儒李凡松,拿下道门大比之冠后,被陛下赐为礼天司司隶。又不入榜。”

洛清阳便静静听着。

“还有,那洛明轩随着去南诀之后,好像被南诀女帝封了个什么官。”姬雪忿忿说道,“估计要入赘南诀那边去了。”

“剩下的,只能从飞轩子,雷无桀,司空千落等没超过二十五岁的人身上选。”姬雪有些难受地说道,百晓堂都找不出足够的人选评上良玉榜,仿佛这是江湖的没落。

“那,你呢?”洛清阳轻声问道。

“我。。。”被洛清阳问及,姬雪顿时失语。

“其实,你也不差的,姬雪姑娘。”洛清阳轻声说道。

或许是因为天色暗了下来,影响了孤剑仙的视力。

随后天问一剑,劈开漫漫星河。

星空下的浔阳楼,风景与人,都是如此的好看。

也不知是谁点缀了谁的美。

“我听谢先生说,青城山有一处月城湖。我以后兴许会去那里垂钓一番。”洛清阳没来由地说了那么一句。

庆元元年,八月。

琅琊达王骨殖重新收殓下葬,灵位被请回太庙,其子萧凌尘拜为隆国新部署的水军都督。

同月,隆国御林军统领谢凌云请辞。

愿往青城,与工部同研新品种粮食。

庆元帝不允,原话是:“怎么是个人都愿意往青城山上跑。”

庆元二年,三月。

青城山,照晴峰,福禄坪。

虫二居内,桃师树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孩童,被青城山的太上长老王一行抬跨坐自己的脖子上。

果然,刚生下来的娃儿长得太丑,不要急着扔,再养几个月长开了就好看了。

王一行抬手引起一阵罡风,吹落桃花无数,似缤纷红雨,逗弄骑脖子上的婴童。

孩童好奇,伸手要捕捉花雨,王一行偏不使他如愿,在他正要碰到花瓣的时候,便离开原地,看到娃儿无功而返这青城山的太上长老倒是先把自己逗笑了。

娃儿没拿到花雨,不同于寻常孩童,竟然也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眸中露出的尽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欣赏之色。

一旁的赵李夫妇相拥,看着桃树下的一老一小不亦乐乎。

忽而,王一行感到脖颈上一片温热,脸色顿时不好看,连忙呼唤一旁看戏的夫妇两:“小师弟,寒衣弟媳,快去拿裤子。大虫又尿了。”

夫妇二人面面相觑,李寒衣急忙上前,接过大师兄脖子上的娃,半埋怨说道:“这孩子怎么回事,要便溺也不懂出声。你看,还尿了大师伯一脖子。”

赵玉真抬手飞来一件用其他门内师兄弟剩下改小的裤子,接过娃儿,给还被娘亲责骂的赵大虫换上。

“大师兄,真不好意思,大虫到现在还没学会喊尿。”道君脸色平静,看来这一年,此事稀松平常了。

“没事没事。”王一行哈哈大笑缓解尴尬,“咱家大虫尿得分量足,还是先天纯阳童子尿。”

听闻如此,李寒衣又对着新换上了裤子的赵大虫的屁股来了两巴掌。

赵大虫扭头,疑惑地看着娘亲,不知为什么要揍他。

“以后,有了便意,要出声。不能再在大师伯身上撒,知道了吗?”赵玉真好声好气地对怀里的孩童说道。

不知算不算听懂,天真的孩子还是点了点头。

随后在父亲怀里扭挪身子,冲着娘亲伸手,奶声奶气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娘,抱!”

像是无上的喜悦砸在虫二居,一直哭都不情愿的赵大虫居然会开口说话了!

“小仙女,大虫要你抱。”赵玉真马上从喜悦中清醒过来。

李寒衣性子孤傲,可为人妻母之后,母爱逐渐泛滥,改变了不少。

顿时接过赵大虫,大虫“蹬鼻子上脸”在娘亲脸上“啃”了一口,表示对娘的爱意。

“大虫!我是谁啊!”一旁被尿了一身王一行站不住了,急忙逗他说道。

赵大虫在娘亲身上挂了好一会,才面对王一行,囫囵不清地说道:“大西博,抱。”

“诶!对了!来大师伯抱!”年过四旬的长老,笑同一朵迎着阳光而起的向日葵。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温馨,就连桃师随风摆动的幅度也隐约透露一股欢乐之情,仿佛没人感觉过失去过什么,它本就该如此温馨。

庆元四年,春。

白王萧崇,请旨于太安殿,帝允,赐婚与萧崇海兰二人,乃请国师齐天尘取良辰吉日。

白王萧崇亲自上青城,寻在青城以伐木来遏制发怒的怒剑仙颜战天,言瑾玉公公自觉残缺,不敢主持圆满婚礼的婚礼。

颜战天应允。

五月,白王大婚。

同年八月,照晴峰第二声啼哭降临。

兄妹二人的出生,都不像老爹赵玉真当年一样会有天生异象。

九月,赵二丫展现出来了遗传了娘亲的强悍。

与喜静不喜动,沉稳得与年纪不符的大哥赵大虫不同。二丫头的闹腾劲比赵大虫强多了,仿佛有无边无际的力气,夜夜都要折腾。

若非夫妇二人都有不同寻常的体魄,非得被半夜起身找茬的二丫头整得神经衰弱不可。

就连一向喜欢来小师弟的虫二居蹭娃玩的王一行,遇上喜欢闹腾拔胡子抓发髻的赵二丫也是又爱又恨,敢怒不敢言。

因为不想让再度生产的妻子操劳,赵玉真承担了夜里照顾二丫的责任。

所以在一个夜晚,他惊奇地发现,二丫与大虫不同。或许是因为他们夫妇俩的原因,赵二丫生下来后,体内便有微弱的大黄庭在循环,这便导致了她精力旺盛,能爬着追逐已经懂走路的哥哥。

赵玉真苦笑,戏言这丫头是来报仇的。

没过两日,一身樵夫打扮,在青城山伐木的颜战天提着一个小木马到照晴峰上,送给赵二丫。

木马还留有生柴的清香气息,但雕琢精致,看得出来颜战天对破军巨剑的运用已经达到举重若轻。

青城山虽占地广博,可依旧不够赵道君一个念头扫过,颜战天能在山上伐木止怒修行,已是友非敌。

出乎意料,对这位大胡子伯伯二丫特别的喜欢,踉踉跄跄就可扶着木马晃悠悠地爬上去,摇啊摇还能把自己逗乐了。

不可一世的颜战天,也很满意自己的作品能被喜欢,却看到一直躲在赵玉真身后有些惧怕地看着他的赵大虫,眼神中有些许艳羡妹妹的意思。

这便把大魔头整得内疚了,也不管赵大虫听不听得懂,便道:“那个,适合做木马形状的木柴少,要不然等几天,你下了照晴峰来找我,我给你做一架新的。”

听到如此,大虫双眼顿时一亮。

李寒衣也轻轻说道:“别人送你东西,要说什么?”

“还不快谢谢颜伯伯。”赵玉真和蔼引导说道。

三岁的大虫抬头看了看爹,又看了看娘,得到眼神上的鼓励后,鼓起勇气,从赵玉真身后走出来说道:“大虫谢过颜伯伯。”

颜战天很满意这种感觉,正欲说些什么,赵二丫已经玩腻了木马,爬到他脚下。

正顺着他的腿就爬站了起来。

颜战天不得不蹲下抱起这傻笑的丫头,刚将二丫抱起,就感觉到了这丫头的不同,谁家好婴儿体内自成气旋,生生不息精力旺盛。

“这丫头的衣服怎么那么旧,捡别人的来穿吧?”看到赵二丫身上脏兮兮的旧衣服,怒剑仙抠意味深长看着赵李夫妇,问这种细节道。

“嗯,是捡大虫穿剩下的。”赵玉真点了点头说道,你我本无缘交流,全靠赵二丫给撑着。

“为何不买新的,青城山又不缺这点银子。”颜战天抱起赵二丫,随口问了一句。

颜战天无心地一问,一股带着淡淡悲伤的回忆涌上赵玉真的心头。

小赵道君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娃长得快,有时候一套新衣服两三天就穿不下了,并且二丫好动,满院子爬,就是新衣服一刻不到也变成了旧衣服。”

“嗯。”颜战天破天荒认可了这种理论,心里默默记下来,打算以后告诉崇儿。

转念一想,皇家自有一套育儿方案,便不再多虑,专心对付面前这张牙舞爪要揪他胡子的丫头。

十二月,雪月城传来消息。

三城主司空长风,正式将城主之位交给大弟子唐莲,邀请夫妇二人参与交接宴席。

身为二城主的李寒衣,自然需要拖家带口,回去雪月城“意思”表示一番。

出生以来,第一次下山的大虫和二丫,看到山下的人间烟火。

原来世界上并不是都像虫二居里的那般,远离尘嚣。

也有嘈杂的人声,有各色的腔调,引人的叫卖,有丰沛的颜色,也有迷离的烟火。

也得幸隆国国泰民安,才有这万般颜色,书画出这天下之景。

与青城山上的十二月不同,雪月城的十二月依旧温暖如春。

大虫二丫,也第一次见到了三舅舅,枪仙司空长风。

一直喜爱晚辈的司空枪仙,得见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也是十分欣喜。

连忙交代了过来喊李寒衣一句二师尊的唐莲赶紧去应酬那些宾客,别打扰他玩小孩。

唐莲无语,但三师尊之令,不得不从。

雪月城的城主,唐大侠开始了他风光的城主生活。

怀中抱着二丫,司空长风时不时逗得二丫咯咯笑。

“赵玉真。你说,我在苍山云海上,以你当年捏云为底版,套用戏剧上,以云影演出那缠绵悱恻的戏剧,你觉得如何?”抱着二丫,司空枪仙对赵玉真感官好了不少。

三城主哪怕是卸任后,还在为雪月城的未来考虑,当年赵玉真为李寒衣揉云表白的技术,他可看在眼里,眼热得很。。

赵玉真略微思索了一下,道:“那种云影手段,需要以极强内力将云气聚拢成型,还要以云气施加动作表情,估计小一辈们很难有这个能力实现。”

“这些都好说,大不了我亲自上阵便是。”司空枪仙毫不在意地说道。

“那还有一点,光影的效果。”赵玉真说道,“云影只能晚上实现,你觉得需要多大的光源才能照亮整片云海。你的受众并非只有目力强的武林豪杰,还有一般的百姓。总不能设置门槛,要求他们修炼到金刚凡境才能观影吧。”

赵玉真如此一说,司空枪仙才静下心来考虑,之前因为这个计划太诱人,所以忽略了其他。

沉吟片刻,然后无奈说道:“要不,只能先开放给目力能及的人看?后续让雷轰解决照明的问题。再普及众人。”

赵玉真点了点头,一切技术都不可能直接马上就民用,三城主管理雪月城多年,这种问题便是手到擒来。

或许是舅舅有天然的血脉压制,二丫在三舅舅怀里安静地听着爹与舅舅谈事,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煞是可爱。

李寒衣在另一侧,柔声细语地给儿子赵大虫普及本次宴席上有哪些雪月城的名菜佳肴。

一直生活在山上粗茶淡饭的赵大虫哪里经得住雪月城的糖衣炮弹攻击,嘴巴里就没空过,都是鼓鼓的。

最后肚子吃饱了还夹了满满一碗,放在跟前用来养眼睛。

看得李寒衣一家子琴瑟和鸣,儿女双全的,三城主忽而一股寂寥掠上心头,叹了一口气:“唉。”

“司空城主,这是如何了?”因为抱着自己闺女,腾不出手,所以赵玉真便代劳,给城主布菜。

“养闺女的愁啊。”枪仙提到女儿,没了那股子纵横天下的豪迈,“也不知道那个开客栈的何时才上门提亲。我家千落已经有一两年没着家了。”

赵玉真细看之下,才发现酒宴上只有唐莲在苦苦支撑。

这种大日子,千落大小姐还跟着心上人在浪迹江湖。

“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了爹的赵玉真深有同感。

“确实,相比之下,我徒弟就比你徒弟稳健多了。”三城主腾出一只手,夹了一片菌菇引诱二丫伸手,随后又一口吞下。

逗得二丫张牙舞爪。

赵玉真无奈说道:“的确唐莲是比李凡松强上许多,他担任青城山的天下行走后,还属礼天司司隶,前几个月才来过信,说碰上了一位极好的姑娘。”

“我倒是不担心这位已经名传天下了的道剑儒。”三城主说道,“毕竟青城当兴,兴在凡松。你说过,咱们那位皇帝陛下也钦定。”

“我是说另外一个徒弟,赤水余理。”司空长风说道,“在民众中风评不差,因为有那么一个人舍得为民众出头,与官斗。现在连我雪月城都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暗中执法。”

赤水余理,还顶着前朝的通缉令。

赵玉真沉默,徒弟们的未来,他并不能插手太多,况且余理也论不上说他是对是错。

“你一个道士,教出两个徒弟,一儒,一法。”司空城主说道,“玉真,江湖上可都传闻,这叫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赵玉真回应道:“不过江湖上无聊传闻罢了,道非恒道,百花齐放,江湖才更加可爱。”

觥筹交错中,唐莲就处理完了这一夜的宴席应酬。

见证了新老两位城主的交替,本该结束了这雪月城之旅。

破天荒的,一向安静的赵大虫居然吵着闹着要在雪月城多住几日,一直住到过年。

娃儿苦啊,呆在山上头,一次品尝去亲戚家当熊孩子的快乐。

于是乎,一家子又在娘亲的苍山小筑上留到了年关。

同月,百晓堂最新一评金榜出炉。

一座名为雪落山庄的客栈,慕名而来的江湖侠士们都在等待着来此中的百晓堂游笔揭榜。

金榜第一榜,百兵榜。

枪乃兵中之王,枪仙依旧是司空长风,持枪乌月枪。

仿佛亘古不变,无人可撼动他的地位。

明黄衣裙的好看老板娘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无奈身边青狐裘的老板煞风景地打着算盘,核算今日盈亏。

百兵之王后,便是百兵之君,剑。

剑仙依旧是六人:怒剑仙颜战天,持剑破军。儒剑仙谢宣,持剑万卷书。酒剑仙谢君豪,持剑始足。不器剑仙雷轰,持剑倚天。无双剑仙无双,持剑无双剑匣。

之前名震江湖的孤剑仙,已然成了楚孤侯。道剑仙赵玉真为礼天司司正,皆入庙堂不再入榜。

嫁夫随夫的雪月剑仙李寒衣也跟着抛弃了这百晓堂金榜。

倒是一直默默无闻的谢大此番却是涌入剑仙之列。

随后便是刀仙。

南北一战,刀仙不知所踪了两位,百晓堂只能评出:温柔刀仙沈碧霞,持刀龙君。霜华刀仙沈羡鸢,持刀鸳阳。

而后其他什棍棒弓戟的,都太过冷门,没有大的变动。

最后一栏,酒仙,后坠了两字隐退。

“大师伯怎么就隐退了啊。”少女觉得有些无聊。

“怎么,千落师姐是希望天下人都认为百里大师伯死了不成?”一袭凤凰火红衣,拿着一碟小菜来到柜台上笑道。

“呸呸呸,雷无桀,你说啥呢。”大小姐瞪了他一眼。

“你又偷吃!”客栈老板看着他端的一碟较为贵的菜肴。眉头拧起一个好看的疙瘩,随后便拨落算盘上的两颗珠子,“这个月工钱扣二钱银子。”

“喂,萧老鬼,不就吃你点东西吗?至于吗?”小雷爷说道。

“至于,现在都是我在赚钱!你们吃我的喝我的!”萧瑟斤斤计较道。

“好啦好啦,这顿算我请。”嫩绿衣衫的叶若依轻笑说道,手中还提着一壶酒。

萧瑟听闻,这才重新拨回两个珠子。

叶若依拿出四支酒杯,每人都斟酒一杯:“今日金榜武评,放榜的日子,值得庆祝一下。”

“不给他。”小雷爷生气,假意夺过萧瑟的酒杯说道,被老板瞪了一眼,又只好讪讪放下。

“幼稚。”看到小雷爷这般举动,萧老板不禁骂了一句。

“就你萧老鬼城府深。”小雷爷回了一句。

“呵呵。”看到相爱相杀的两人拌嘴,叶若依还是开心地捂嘴轻笑。

四人便在柜台上摆上一桌,等待百晓堂的江湖游笔公布金榜第二榜。

金榜第二榜,乃良玉榜。

“良玉榜第十,峨眉山月光。”

来此处颁榜的江湖游笔打开良玉榜念道。

雪落山庄内又是一阵哗然:“此次良玉榜,又是排了十名。”

“估计以后都会是按十名这个标准了。”

“没怎么见过这个月光啊,会不会徒有其名啊?”

“你瞎啊,那是百晓堂定的榜。”

“百晓堂咋啦,百晓堂就不会评错了?”

客栈内又是一阵吵吵嚷嚷。

“哈,月光小师太真是常年霸榜第十啊。”小雷爷笑道,因为母亲李心月的关系,小雷爷对峨眉山感观非常好,也挺乐意见到峨眉弟子上榜。

“憨货,月光不喜欢别人喊她小师太。”萧老板对极其会说话的雷无桀冷冷道。

“反正她又不在咱们雪落山庄。”小雷爷自知理亏,嘟囔道。

“良玉榜第九,温家毒不毒温良。”

听到这个“毒”字,客栈内众人又是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岭南温家,毒步天下,家中子弟成名以后都要取一个以“毒”为首的称呼。例如温良的“酒叔公”毒菩萨,温壶酒。还有酒仙百里东君的母亲,靖边侯夫人“毒仙子”温络玉。

江湖万般大道,唯独这毒字一道,让人听见避而远之。

传闻温良原本想起名毒剑仙,剑仙都可毒倒,那名头可大了。

但自从见过了剑仙本人,温良便没再敢提毒剑仙的勇气,只能每日都问自己的毒够不够毒。

之后更是被道剑仙亲自到岭南,从温家借出,提上照晴峰当无情的杀虫剂,之后或许是因为仙山熏陶,沉寂已久的温家,终于有人再度跻身金榜。

“第八,终南山孙阳。”

又是一个新名字。貌似随着老一辈远去,这一辈也开始崭露头角了。

“第七,雷家堡雷惊步。”

听到雷家堡,小雷爷兴奋而起:“惊步师兄也上榜了了!如今这天下还有谁敢小瞧我雷家。”

却不料萧瑟冷冷说道:“雷家堡与唐门联手打造出雷唐火,就注定不会被天下小觑,雷无桀,你连这点意识都没有。”

“这不是,要壮壮声威嘛。”小雷爷讪讪坐下笑道。

“不过,雷唐火收归朝廷管制后,雷门唐门便与朝廷关系暧昧,可终究属于江湖。”叶若依说道。

“第六,雪月城司空千落。”

“哼,怎么才第六。”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姓名极其敏锐,大小姐极不满意自己这个排名,说道,“好你个雷无桀,这次莫非你排在我之上?”

“师姐,各凭本事上榜,这不赖我吧。”小雷爷嘚瑟地说道。

“兴许,这次他没上榜呢?”萧瑟悠悠说道。

“呸,萧老鬼,你个乌鸦嘴。”小雷爷不乐意地说道。

“第五唐门,唐泽。”

唐家堡里多了一个阿巫锦,用毒方面提了上来。单说毒,没人比得过温家。但是毒与暗器混合,莫说整个蜀中,就是整个隆国也独此一份。

“都第五了,还没到我。”小雷爷心中打起了鼓,嘀咕说道,“不会真被萧老鬼说中了,没上榜吧?”

话音刚落,便传来了百晓堂游笔继续唱名之声。

“第四雪月城,雷家堡,剑心冢弟子雷无桀。”

“萧老鬼,听到了吗?!我没有落榜!我排进前四了!”雷无桀冲到萧瑟面前,揪着他的衣袍炫耀道。

“不过,这称号还是太浅。显露不出来我的威风威风。”小雷爷还没等炫耀的成果展现出来,又自说道,“应该叫:前朝元帅上柱国之子,青城山赵道君妻弟,雪月剑仙胞弟,天启青龙使,雷家堡弟子,剑心冢传人,雪月城雷无桀。这才够长够劲够威!”

“人太多了!客栈住不下!”萧瑟一巴掌挥开他拉扯的手,冷冷说道。

“嗯哼。”逗得大小姐与叶若依一阵发。

“什么意思?”小雷爷一脸不解。

“姬雪就该重开一个憨货榜,让你去当这个首甲。”萧瑟整理一下被他扯皱的衣袍。

“第二武当山,张山峰。”

“怎么回事?直接从第四跳到第二?”

“中间的第三呢?”

还未等讨论完,又传来。

“第二青城山,飞轩子。”

“并列第二啊!”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未来道门的三巨头,上榜了两位,还有一位黄龙山的紫瞳,因为身处朝廷,出手次数不多所以未被列入良玉榜。

“上一次放榜,并列第一的是谁来着?”

回来到前台,叶若依好奇:“飞轩和张君保,好年轻的两个人。”

“被年轻一辈比下去了。”大小姐也成熟了不少,不会嚷嚷着就要去找他们比试。

“这第一,该不会是你吧,萧老鬼。”小雷爷

“第一赤水,余理。”

“余理?”就连萧瑟有些吃惊。

仿佛看穿了萧瑟的疑惑,叶若依解释道:“以余理出手的战绩,独闯皇宫,袭杀苏昌河,确实当得起良玉榜第一。”

“萧瑟,你怎么没上榜。”大小姐关心问道。

萧瑟苦笑:“年纪大了,超过二十六了,自然不被列入良玉榜。”

明德二十二年,二十一岁的永安王与十八岁的小雷爷重返天启。

未央宫中,被明德帝击退,为作惩罚,硬塞了永安王的名头,却不享皇粮禄米。

如今已经是庆元四年,七年过去了,小雷爷与大小姐正好卡在良玉榜的年纪二十五岁上入榜,流落江湖的王爷却再也无缘。

萧瑟自己也清楚,尽管自己在金刚凡境,但是仗着仙人缝补的体魄,许多自在地境,甚至逍遥天境的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可自己依旧戴着永安王的名头,江湖融不进去,庙堂也回不去了,直到此刻才是显露出明德帝惩罚之狠。

他萧瑟到底是属于江湖还是属于庙堂?

百晓堂姬雪,那么久才放榜,未尝不是为了让他有一个超龄的借口,给他一个体面。

之前雷无桀司空千落便已能进入此榜,沉淀了七年,在良玉榜上自有进步。而对于萧瑟,只有真正意义上的萧瑟心情。

“没事,萧瑟。”小雷爷鲜有地没有与他拌嘴,安慰道,“既然不入良玉榜,那想必未来在冠绝榜内相遇。”

萧瑟叹了一口气:“江湖人才辈出,你听见了吗,无双城的无双已经不在良玉榜了。”

良玉榜放完,便是金榜最后一榜,冠绝榜。

冠绝天下。

“冠绝榜四甲:沈碧霞,无双,雷云鹤,苏暮雨。”

“三甲:谢君豪,雷轰,唐怜月。”

“我雷家一下子便有两位入冠绝!”小雷爷又小小地骄傲了一下。

“二甲:司空长风,王一行。”

“阿爹和青城山的王长老齐名二甲了!”大小姐说道,虽然早有预感,可这一榜却是因南北之战迟到了多年。

“本该二甲的那两位,却是没了音讯。”叶若依说道。

“首甲:谢宣。”

江湖便是这般,被庙堂所影响,南诀被北离打断了脊梁,连上榜的人数都锐减

青城山的青城学堂。

手中缠着绷带,在为学童们批阅作业的先生,笔下突然凝滞,差点红墨滴下,染污学生的文章。

“谢师?”一旁魁梧,整理简化字教材的孔愚感觉到了不同。

教书先生苦笑道:“到底是起调太高,这因果接二连三就来了。”

无双城。

被一路拜称城主,卢玉翟一直走到无双的院子内。

“师弟,你入冠绝榜了。”无双城主卢玉翟,看着院子里悬天指下的十二剑,被风吹过潇潇作响,甚是动听。

剑投影之下,围绕的中心,二十出头的少年盘腿席地而坐,膝前横放一柄赤红如玉的长剑。

听闻卢玉翟的话语,缓缓睁开双眼,双眸中的赤红色朱雀魔影逐渐褪去。

才开口说道:“就我一个年轻人,与那么多老前辈同在冠绝。”

“嗯。”当城主多年,卢玉翟逐渐养出了那股不怒自威。

“百晓堂,不是什么好东西。”无双剑仙冷冷地说了一句。

随着年纪增长,阅历增加,小剑仙也开始褪去青涩,懂得了考虑捧杀的问题。

“无双城百年前不曾惧怕,今日照样不惧捧杀。”无双城城主给下首肯,既然师弟愿意当这城最强的剑,那无双城就有必要当他坚强的后盾。

南诀,皇宫。

“都怪你,给我一个什么驸马之位,害我不能入榜了。”越发熟悉的南诀语中尽是怪罪,可说出口却是无限甜蜜。

“那你大可不当这驸马,回到北离去,入北离的江湖野榜。”侍卫统领沈羡鸢冷冷说道。

虽用棉纱缠住了脸庞,可两年前华锦已经替她做了修容手术,棉纱之下,不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之美。

“师姐,是隆国。”洛驸马说道。

仅露出来的双眸瞪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好啦,师姐。”銮座上,穿着南诀龙袍,将纤细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的敖羽,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看两人斗嘴,无奈说道,“洛郎不过离家久了,兴许有些念家罢了。”

“还是羽妹知我。”赤诚跑出来的小混混,正打算到銮座上亲密一番,却被鸳阳横刀拦下。

“没成亲!不许!”沈羡鸢生硬说道,“你既然还惦记北离,何不回去。”

“惦记归惦记,我就是不回去。”洛明轩也不怕她,“我还等着和羽妹大婚,被册封亲王。”

“我还要拖家带口,把我师父那老女人也接过来!”有隆国做后盾,洛明轩在南诀根本就肆无忌惮。

如今南诀为隆国附庸,这点让沈羡鸢很是不爽,很想揍眼前这混小子一顿。

可偏偏他又是自家妹子的未婚夫,武功盖世的南诀刀仙,也只能咬咬牙,暗中记恨。

江湖中的云落山庄。

“什么?第一竟然是谢宣先生!”雷无桀难以置信,那个一直和和气气的教书先生,竟然能拿下冠绝榜首甲。

“第一竟然是谢先生?”大小姐也难以置信,尽管谢先生与阿爹是好友,可感情上大小姐更偏向自己阿爹。

“在大漠上,姬雪一定是看见了什么。”萧瑟沉吟说道。

“此外。孤剑仙洛清阳,乃在先帝时期擢升为楚孤侯,按理来说算是庙堂之人。”叶若依也帮忙解释道。

“好啊,萧老鬼,先是我姐夫为礼天司司正,后来又是孤剑仙为楚孤侯。”小雷爷毫不客气地说道,“莫非这天下英雄,要尽被引入你萧家的麻袋不成。”

萧瑟沉默,琅琊王叔的愿景,竟然在时间推移之下,真的被逐渐实现了。

“萧楚河!”大小姐猛地直呼萧瑟真名。

“怎么了?”萧瑟被喊真名,感受到一丝丝危险。

随后大小姐理直气壮地嘟囔道:“大师兄都成为城主了,我爹也卸任了,你什么时候到雪月城上门提亲。”

“再不提亲,我都成老姑娘了。”

隆国自从制定法律,令姑娘十八岁以后才进行婚配,婴儿出生率和产妇存活率不断升高。因此也导致姑娘们再也不以十八岁之后为老姑娘。

可你萧楚河七八年了也不给司空千落一个交代,也是不该。

叶若依听闻如此,也是平静地看着雷无桀。

“诶,这不赖我。”雷无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赶紧摆手,“我去找过大将军,谈过提亲之事,可大将军不由分说愣是把我打出来了。”

“可我。。。”萧楚河有些难堪,没说出口的是他目前只是一个客栈老板。

“我要的是你这个人,又不看你干啥。”大小姐娇嗔道。

这边还在商量终身大事,那江湖游笔隐榜颁布完了还没有离开雪落山庄。

只是淡然地告知一众侠客:“历经南北一统,江湖动荡,百晓堂自查,此三榜已不足以描述江湖,乃评出第四榜。”

又是引来一阵哗然,期待着百晓堂又整出来的新活。

“只不过,这是一榜,是隐榜。”百晓堂的游笔说道,“顾名思义,隐榜便是不可公开,因为这一榜,百晓堂不再讲规矩,涉及江湖与庙堂,只能偷偷窥探的。”

随后,掏出一卷卷轴,至于身前的酒桌上:“在下不小心遗失了百晓堂的隐榜,只能惜叹而离去,还请各位帮百晓堂寻找一番。”

说完,便转身走出这短时间内火爆江湖,极尽风雅的雪落山庄。

“还隐榜。”已经开始有人蠢蠢欲动了,“百晓堂这卖什么关子呢?”

“萧瑟,我去看看。”被叶若依灼灼的目光烫得生疼,好不容易有个热闹凑上去,小雷爷立马往客人们的方向跑去。

“打坏了东西照价赔偿。”萧瑟冷冷说道。

小雷爷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像是被一阵凉风吹过,记起来了当年初次相遇,就要赔了五万两黄金。

众人群起,企图一睹为快那隐榜。

凭借着逍遥天境的身手优势,小雷爷便能不磕不碰,一下子便碾压了众人,拿下那份隐榜的主导权。

“逆天榜。”小雷爷揭开榜单,看到榜单上“逆天”二字被欲盖弥彰地用雌黄涂淡了几分,但依旧依稀可辨。

“难怪叫隐榜,这名头也起得太大了。”百晓堂游笔离开之后,小雷爷便充当这个揭榜人。

“第十名:范文纯,家徒四壁,读书破壁!”

出乎意料,百晓堂竟然给出来了八个字的批语。

“这个范文纯是谁?!”

“没听说过啊。”

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

“翰林院编修,最新一版简化字的主导者,范文纯。”萧瑟夹了一口菜,细细品尝说道,“家徒四壁,硬是被他读书读出来一条改变命运的道路。”

“翰林院?这可是庙堂的人物。”叶若依不解说道。

“江湖游笔一开始就说了,这份隐榜,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会把江湖与庙堂做一次排榜。”萧瑟平淡说道。

“第九名:药王谷,太医苑供奉,华锦。惠泽天下,与阎君争。”

“华锦上疏建议,女子十八龄之后,更适合分娩。”叶若依这种大家闺秀,为了夸赞说出“分娩”此类词语,“这一条法律明文,增加的婴儿存活率,也救下了无数青年女子。称得上一句逆天。”

“第八名:前朝北离太师,董祝。再兴儒道,为补天匠。”

听闻如此,一众上了点年纪的江湖人无不佩服那位北离摇摇欲坠之时,用身躯支撑住天下的老好人。

“前朝老太师啊。那可真是个人物。”

“是啊,是啊。八王之乱魔教东征刚结束,老太师已经开始对前朝缝缝补补了。”

“虽然晚节不保,但还是过不灭功。”萧瑟评价道。

“第七名:孔家孔愚。直驳不公,挑战权威。”

这个榜令人太意外了。

“这又是谁,没听过啊。”

青城学堂。

谢宣捧腹大笑:“孔愚,你看,轮到你了吧。”

孔愚一脸难以置信:“学生愚钝,再如何观之,学生也不应该排于老太师之上。”

雪落山庄。

萧瑟听到了这第七名,说道:“孔鸿续与孔愚之辩,乃诱发父皇要大力改革教育之因,所以才有庆元皇叔这番大刀阔斧的推广简体字。改变文运,直接影响一国之气运。”

“孔愚,那么厉害吗?”大小姐疑惑问道。

“嗯,孔愚的影响,不在一朝一夕。”萧瑟沉声说道,“而是在千秋万代,为莘莘学子重新打开向上的通道龙门。”

“第六名:无双城,无双。飘零之童,无双剑仙。”

“还记得吗?无双城那小子,好像是前任城主宋燕回捡到的一名逃难小孩罢了。”

“也多亏宋城主慧眼识珠,认出这块璞玉。”

无双城。

悬天十二剑,优雅如坠风铃,微风拂过,叮铃作响。

双鬓斑驳的宋燕回站在院门口,看着院中参悟朱雀剑意的青年,正欲离去。

“师父。”无双如今的境界高他太多,他一出现,便已经有所察觉。

“无双,那百晓堂的隐榜,你不必理会。”良久,宋燕回才出声宽慰道。

宋燕回不是没想过找到无双的父母,可那一年的天灾下,无双又这般年幼,寻找家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师父,我又不像你,追女孩子追不到便心境崩塌。”青年剑仙淡淡说道,“我知道我如今的职责,一直以来,我都是无双城最锋利的剑。”

“呵呵,臭小子。”听到无双还能拿他打趣宋燕回已经不再担忧什么,只是感慨流光总易把人抛,当年的那个小豆丁,已经成长成为了令整个无双城都觉得可靠的锋利之剑。

雪落山庄。

该念到隐榜第五名,小雷爷却戛然而止。

“怎么不念了?念啊!”

“对啊,为啥不念了?!”

客栈内一干食客已经开始不悦了,要不是隐榜外这小子手上,要不是打不过这小子,他们早就一哄而上抢下隐榜自己看个够。

“念啊!隐榜第五到底是谁!”

在一众催促下,小雷爷往萧瑟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念道:

“第五名:庆元帝萧若璃。身无帝命,君临天下。”

整个雪落山庄故而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所有食客都呆若木鸡,这野榜也太野了,居然敢把当今圣上编排进去。

“啪”一声,萧瑟骇然捏断手中的筷子:“姬雪她疯了吗?胆子那么大!什么人都敢编排上榜!”

“难怪百晓堂说了,这一份是隐榜,不可大肆声张。”叶若依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因为把皇族都算上了。”

“第四名:青城山道德归元真君,礼天司司正赵玉真。击破天命桎梏,归元大道万法。”

“赵玉真下山,龙困浅滩,血流成河。下山必死都成为当年口口相传的标配了。”

“是啊是啊,可最终不还是下了山,并且还迎娶了雪月剑仙李寒衣吗?”

“听说娃都有了。”

听着对姐姐姐夫的窃窃私语,小雷爷特地清了清嗓子,定睛一看隐榜:“第三。”

“第三名:儒剑仙,谢宣。启蒙,显族,达府,鸣州,响郡,镇国,惊天下!”

谢宣的评语是最详实的,这一辈子每一步都被标志出来。

从启蒙称为神童,到最后跻身口含天宪的儒家圣人震惊天下。

在青城学堂,谢宣不住苦笑。

助教孔愚也会心一笑,却没有打趣挖苦。

雪落山庄中。

雷无桀揭榜依旧继续,他定睛一看:“第二!”

随后战战巍巍念出来:“第二名:离思宗萧若璃,琅琊王萧若风。”

有庆元帝的铺垫,隐榜出现皇帝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只有受不了的萧瑟低沉吼道:“姬雪!”

“怎么回事,有两个第二名。”

“淡定淡定,习惯就好,这逆天十名,有十一个人,这不是正常操作吗?”

小雷爷继续念判词:“平八王乱,止天启祸,定江湖风波,再造北离乾坤。废祖法,起新律,一统天下,无分南北!”

这段判词,是整部隐榜最为厚重的。

琅琊达王,北离思宗。兄弟二人的是非功过,都在这几句判词中,琅琊王引天下英雄入榖,换来离思宗的二十五年盛世,后一统南北。

“这琅琊王,离思宗。都只能排第二?”

沉寂已久的食客发现了不妥。

“那逆天榜,第一,得有多逆天。”

所有人都在期待逆天榜的第一名。

“第一名,共同抵挡南诀入侵,共挽天倾的诸位。天道崩塌,凡人挺身而出,以力挽之,这便是最大的逆天。”

顿时万籁俱寂。

“哈哈哈。”兰月宫中,庆元帝翻来这一被隐隐涂去“逆天”二字的榜单,边看边笑道,“原来朕,也可以上这江湖野榜。”

看着龙颜大悦的庆元帝,瑾仙只在龙案下静静服侍。

“不过,这让朕两位皇兄,排在万民之下。”庆元帝目中闪过狠厉,“瑾仙,此事事关皇家威严,你去处理一下。”

“是。”瑾仙领命。

九江,湖心亭。

天地一白的雪景,亭子赫然倒映在如镜的湖面。

一身蓑笠,在亭内执钓的垂钓客,身旁坐着一名身穿白貂裘的女子。

“丫头,这次玩得有些过火了。”厚重清冽的声音传来。

“洛先生,才没有。”姬雪争辩道,“我在隐榜最后还放了一句。”

她指给洛清阳看:“纯属巧合之作,算不得数。”

“还有好多人都没批上榜,比如说百里酒仙,还有真仙莫衣。”姬雪顿了顿,“还有,洛先生。”

“有客至。”洛清阳吊杆微动,提起竟是一尾寻常草鱼。

二人踏波而来。

“大理寺卿,沈炼。”

“大内,掌剑监瑾威。”

“见过楚孤侯。”

对于来势汹汹的二人,孤剑仙略微点头。

“不巧,打扰楚孤侯雅兴。”大理寺卿说道,“我等奉命,请百晓堂堂主回启京。”

“嗯?”姬雪心中波澜,那么快。

“可是为了百晓堂隐榜一事?”孤剑仙头也不抬,问道。

“事关皇家威严。”瑾威一步踏出说道,“还望楚孤侯,莫要让咱家难做。”

“乃我这小友顽皮所做,这丫头也在隐榜最后写明了,作不得数。”洛清阳重新取饵下钩。

“楚孤侯,这是让我与大监空手复命?”沈炼皱眉,摸了摸腰间断罪天罚刀,被新提拔上大理寺卿,他并不愿意让陛下觉得自己无能。

“回去告知陛下,隐榜只出此一榜。”洛清阳给出最后的答复,“陛下还应该以天下苍生为重,莫要在此小事处分心。”

“你!”沈炼正欲怒斥,被瑾威抬起渊眼拦住。

“好,咱家便如此复命。”说罢看了一眼锦帽貂裘的姬雪,随后便带着沈炼离去。

在江湖闹得沸沸扬扬的“百晓堂隐榜”随后被大批量召回,一个月后再无痕迹。

庆元五年。

历经一年秋收冬藏,元月。

根户部统计,隆国去岁一年粮食增产八百万石。

以及因为对婚姻的管制,再无十四岁出嫁的女子,皆十八岁盆骨成熟后才算适龄婚配。隆国人口增加头一次超过百万,几乎是敖羽治下的小半个南诀人口。

庆元帝仅用短短五年,便超越了先帝明德二十五年的成果。

并非说是萧若瑾就比萧若璃差,而是萧若璃站在萧若瑾打下的基础上按部就班,两代帝王皆励精图治。

而后青城学堂反馈,简化字推行之后,识字率大大提高,因为文字的结构简单,孩子们放学回家后还可以在沙地,或者用一块木炭教导父母认些许字。

庆元帝备受鼓舞,在全国范围内都以青城学堂为模板大力发展乡学族学。

鼓励乡绅土豪与当地官府合资建学。

四月,夏至后天气清明。

在掌教祖师吕素真授予天师绶带后,青城山上迎来了最年轻的掌教,道号飞轩子的范嵩。

李凡松也早早赶了回来,身边还带着与师父信上所说的极好的女子。

可惜江湖并非一直如此平静。

飞轩被授予天师绶带后第五日,被惨遭毒手,饮下了名为鲛人血的毒。

北冥有鲛人,声极魅惑,堕泪成珠。其膏可长燃不灭,其血乃世间至毒。

此毒连温家的温良都束手无策,最后只能道君出手,耗费了又一甲子的大黄庭,将鲛人血一点一滴拔除。

种种迹象表明,下毒者便是李凡松带回来的那名姓谢的姑娘。

在飞轩中毒之后,便消失在了青城。

尽管赵玉真识海中所演化的宇宙世界意志压制,还是第一时间出现替飞轩排出鲛人血。

而李凡松却难以置信,一夜白头。

待到替飞轩第五轮排毒后。

白发丛生的李凡松跪在赵玉真跟前:“怪弟子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弟子必将追查凶手直至天涯海角,替掌教师侄讨回公道。”

“凡松。。。”看着道冠上皆是华发赵玉真难免叹息,情之一劫,在他身上打破,终究是顺位到了徒弟身上。

李凡松闯下如此大祸,自觉不再有脸面呆在青城,背负蚍蜉与青萍下山去了。

同时,为保证妻儿安全,赵玉真乃暗中送三人到峨眉山上,与大虫和二丫的外婆团聚一番。

同年,一条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的八爪鱼,定居在了青城山上的月城湖中。

月城湖上也多了一位有少女相伴的怪异垂钓者。

隆国,启京。

“暗河余孽?刺杀青城掌教?”对大理寺卿所禀报的消息感到略微惊讶,庆元帝不解问道,“暗河,不是已经消散在江湖了吗?”

“禀陛下,据大理寺驻青城的官员回报,说是那暗河女子倾慕叛王萧羽,欲为萧羽报仇,而设计毒杀赵司正家二位孩童。不过机缘巧合之下,却是毒中了青城山的新任掌教。”沈炼回复道。

“叛王萧羽,居然还与暗河有联系。”庆元帝放下手中奏折,“罢了,也该去见一见朕的这位侄儿。沈炼,你且随朕去天牢。”

“是!”

隆国,天牢诏狱,地下五层。

狱外仍是白日当头,此处若无沈炼掌灯,已是伸手不见五指,阴冷不堪。

“陛下,里面那人,便是叛王萧羽。”沈炼提着灯,往牢内照道。

一身囚服,胡须头发杂乱的人,被用铁索捆成粽子,悬挂而起。

“为何要这般对他?”萧若璃皱眉问道,新皇登基,天下大赦,唯独这造反之人赦免不得。

“陛下有所不知,此贼体内可产令人致幻之物,如唾液汗液尿液等,稍有不慎,便会被他设计。”沈炼说道,看来天牢中已经有人中过招,“若不是这般。。。”

“够了。”萧若璃知道那是浓度极高的忘忧,被赵玉真打入了他的体内,如今依旧没能消化完。

便阻止他说下去,道:“把门打开。”

“陛下!”沈炼大惊,“此贼危险!”

“朕让你打开。”

沈炼只好照做,牢门被吱呀打开。

踏入其中,牢房特有的臭味直冲门面。

庆元帝面不改色:“萧羽。”

被吊悬空,萧羽睁开浑浊的双眸,四肢被锁,艰难侧头看到来人,仿佛清醒:“兰月王叔?”

“放肆!此乃当今圣上,庆元帝!”沈炼大声呵斥道。

忽然双眸清亮,眼神疯狂,将锁链崩得叮当响:“你说什么!皇帝是他萧月离?萧若瑾没把皇位传给萧崇,也没有传给萧楚河!”

“放肆!敢直呼陛下名讳!”沈炼大怒。

“你与暗河,是否还有联系?”萧若璃平静问道。

沈炼心中咯噔一下,若是叛王萧羽与暗河余孽仍有联系,那他这个大理寺卿岂不是看管不严?

不料被吊起,癫狂中的萧羽将锁链扰得丁零当啷响,放声大笑道:“哈哈哈,萧崇,萧楚河,我们谁都没赢!让萧月离赢了!我们谁都没赢!”

庆元帝平静地看着受刺激了的萧羽,对沈炼说道:“走吧,看来他是真的疯了。那暗河余孽与他也没关系。”

三月。

赵玉真上峨眉,接回妻儿。

岳母与念慈师太也因为两个小屁孩粘人,表现得不舍。

念慈师太慈眉善目地看着赵玉真的面庞,释然想到,怕是再也听不到那句:穆姨。

只是对赵李夫妇说了一句:“有空便让大虫二丫多上峨眉山陪陪我们。”

李寒衣点头答应。

六月。

不器剑仙雷轰,用倚天剑为聘,娶了还俗的峨眉弟子沈静怡。

自此,倚天剑成为峨眉山镇山之宝。

庆元五年,七月。

白王妃娩,诞下白王世子。

帝大悦,赐名萧宪。

世子萧宪的出生,可高兴坏了一直在白王府的瑾玉。

一直在青城山以剑当斧伐木的怒剑仙,做了一个没有一点毛刺的小木马下山去了。

世子萧宪出生这一年,大虫五岁,二丫三岁。

很具川渝特色,三岁的赵二丫已经有辣妹子的趋势,无论说起话来,还是风风火火的架势,举手投足都厉害无比。

赵大虫还是那般喜静不喜动,被大师伯调笑,以后会跟老爹一样,当一个耙耳朵。

这话被李寒衣听去了,大师伯被大虫他娘亲横了一眼,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青城山的道童,五岁开蒙,赵玉真的无量剑与纯阳剑也需要有内力做基础才能练习。

可偏偏赵大虫好像没能遗传到一点点爹娘的天赋,道门至高心法离火阵心诀就是学不会,大龙象力也吃力勉强,倒是大黄庭学起来还算轻松。

和妹妹不同,妹妹天生便会了大黄庭,被娘亲提去,练了两天的月夕花晨,已经有模有样,若不是内力不济,兴许第一天就能引来山花。

看着妹妹二丫日益精进的武功,有时候还来他面前炫耀娘亲今日又教了一招。

像个小大人一般的大虫却无埋怨也无妒忌,能多运转一个周天的大黄庭

现在的兄妹俩,每日都要到青山学堂,去找谢先生念读那朗朗上口的“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也幸好,在武学上的愚钝感赵大虫并没有带到学习上,很多东西在谢先生的课堂上大虫都能举一反三。

谢先生上课,好提问,并且答对者可根据题目的难度换算成筹,集齐一定数量的算筹可以向谢宣提一个要求。

上课一旬有余,同在一个班上,年纪相较于其他同学较小的大虫,已经集得四五片算筹。

相比之下,赵二丫在青城学堂里就愁眉苦脸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年纪小的原因,赵二丫认字的速度远远不如哥哥赵大虫。

所以每日都会被谢先生留下来特别关照。

直到有一天,下了学,赵二丫还闷闷不乐坐在位置上,嘟着嘴。

很明显气鼓鼓的。

谢宣莞尔一笑,一直在上课,忽略了这个小丫头是带着情绪来学堂的。

赵大虫整理好了文具书本,默默在等二丫。

“又是谁惹到咱们青城山最可爱的小惜月啦。”谢宣走近二丫笑着问道。

三岁的川蜀辣妹子哼了一声,撇过头去,赵大虫无奈叹了一口气。

果然。女孩子从小就难哄。

谢宣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就算他,跻身过儒家圣人,能读破万卷书,也读不清楚这女孩子如海底针一般的心思。

随即转向明显更好相处的赵大虫:“眠风,你说说,惜月怎么了?”

这俩娃同在照晴峰上,肯定知道相互的事情。

还没等赵大虫说话,二丫开口了,奶声奶气地说道:“谢先生,你打得过我爹吗?”

谢宣一愣,啥情况啊,上来就问打得过他爹吗?

随即看向赵大虫。

“爹偏心!只会罚我,从来都不会罚大虫。”二丫继续说道,水汪汪的眼睛,泪水就要流下来,惹得谢宣一阵心疼。

这孩子,哪里学来的偏心这词。

“二丫,是你犯了错,爹才罚你的。”大虫说道,“我又没犯错,爹为什么要罚我。”

“哼,不管,只罚我,没罚你,那就是偏心。”女孩子有不讲道理的特权,特别是二丫还是娃娃。

“到底怎么回事?”谢宣问道。

“谢先生,是这样的。”大虫叹了一口气说道,“昨日下午,二丫在虫二居的院子里玩耍,发现桃师坐下插了一根铁棒,然后就想着把那铁棒挖出来,说以后伙房烧水洗澡不怕堵了火灰了。”

虫二居,赵李夫妇武功独步天下,不染浮尘,但两个屁娃还要每日清洗。

劈柴打水有其他二代三代弟子帮忙提上虫二居,烧水却被赵玉真要求两个娃独立完成。

故而火灶里经常积灰。

谢宣莞尔,这是发现了一根烧火棍?转念一想不对,以赵兄对二丫的宠爱程度,怎么会因为一把烧火棍对二丫生气。

随即便问大虫:“眠风,那铁棍上,可有铭刻什么文字?”

赵大虫仔细想了想,道:“有的,像是刻了:来过。二字。”

谢宣苦笑,安慰道:“惜月丫头,你这顿打挨得不冤。”

“凭什么?”二丫以为谢先生会站在她这边,泪珠就要落下来,“你怎么也跟娘亲一样,向着阿爹!”

她永远忘不了,是娘亲亲自把她吊在桃师上,任由阿爹折下桃枝抽她的小屁股。

“那不是铁棍,是一把剑,对你爹来说意义非凡。”谢宣只能这样说道,“是你爹当初英勇挺身而出的凭证。”

“我爹挺身而出?”赵大虫感兴趣地问道。

“是啊,那时候你们还未出生。”谢宣感慨道,“你们父亲,一己之力,融合世间万般大道,力挽狂澜。”

谢宣的记忆中,一袭紫薇道袍的赵玉真,手持真理,与天对峙。

“谢先生,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教训我爹。”赵二丫气鼓鼓地说道,好像今日非要给她爹一个教训不可。

谢宣不知道怎么掰正这丫头的想法,人生在世,没必要打来打去,特别是跟父母怄气。

“你要是打不过,我再去问问洛伯伯,问问颜伯伯。”

谢宣苦笑着摇头:“那两位伯伯估计也会当做孩童之言,不会替你去出头的。”

这个年龄段的丫头,并不可能晓之以理。

“二丫,别闹。再回去晚了,娘亲又要揍你了。”赵大虫说道。

“哼,你们都合起来欺负我赵二丫!我要去找师祖爷爷!”赵二丫用力地收拾好书包,自顾自地走出学堂门口,就要往乾坤殿的方向走去。

“谢先生,明日再见。”赵大虫无奈,对谢宣拜了个弟子礼,追出门去。

“明日再见。”谢宣也说道,随后低声道,“丫头,此事是你理亏,怕是吕真人也不会护着你了。”

孩子气,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天上零星出现了几颗星子,赵玉真已经飞身而至乾坤殿,却看到吕真人抱着赵二丫哄着安慰,一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模样。

二丫总归是趴在了赵玉真的背上下了老霄顶,身边跟着背了两个书包的赵大虫。

“二丫,屁股还疼不疼?”阿爹轻声问道。

“还疼!可疼了。”赵二丫赌气说道。

道君哑然,这丫头大黄庭流转一次,身上便活血化瘀了,分明是诓骗自己。

“是爹不好,那么珍贵的东西不应该随意放在院中。”赵玉真轻声说道。

听到阿爹恢复了温柔的语气,二丫也服软了:“阿爹,二丫知道错了。”

“嗯。”道君欣慰地点了点头。

“阿爹,我要天上的星星!”温柔老爹回来了,那赵二丫就可劲提要求了。

“好。”足下升起七星,背着女儿的道君一步登天。

“爹!你是不是忘了点啥!”赵大虫无奈,在路上狂奔,可才五岁的他,小短腿追不上老爹腾空后的速度。

山里回荡着赵大虫的声音,一阵风吹过,山花将他卷了起来。

得,老娘来提儿子回家了。

月下的青城山,传遍了赵二丫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道法自然,道君可以改变一地的天象,可依旧顺应自然地让风雨吹入虫二居。

二丫的烧火棍事件之后,那把烧火棍依旧插在桃师底座,任由风吹日晒。

而二丫,也懂事地没有再去碰它。

日子便是这般平淡,从大虫下山听课,上山烧水给家里人洗澡的这些步伐中流淌而过。

转眼便到了第二年六月。

赵大虫和赵二丫都长高了不止三寸。

二丫认得的字也逐渐多了起来,川妹子的性子,加之娘亲日日都在盯着练剑,气质非凡。俨然在启蒙班里混成了大姐头。

而大虫已经可以去和一些小童生一起念圣人之言了。

这日,青城山造访了一名特殊的客人。

虫二居上,赵玉真站在门口,看着来人。

“终南山诠真教,孙阳。携道侣马玉,前来拜见赵道君。”

那个清新的姑娘,已经长开得亭亭玉立了。身边还跟着一位憨厚朴实的青年道士。

“进来喝杯茶吧。”看着孙姑娘那清澈的眼神,赵玉真说道。

“谢过赵道君。”孙阳与马玉便同步入虫二居。

“家师又去云游,我与师弟练功发现了一些问题,不能解决。所以特地来拜访求教赵道君。”孙阳放下茶杯,行晚辈礼。

眼中褪去了曾经的那股炽热,像是第一次见到赵玉真一般,只是晚辈尊崇长辈一般。

“可尽情发问,贫道知无不言。”赵玉真轻声说道。

他明白,天道出手了,重新塑造整个世界的观念,需要抹去一些痕迹。

“按照如此运行方法,真气行过黄道中宫,便隐隐发疼。马玉师弟却无此番症状。”孙阳问道,“不知道君。。。”

赵玉真回过神来,片刻说道:“诠真教真气过于刚烈,男子修行正好合适,女子窍穴不同男子,狭了半分。不如你周天经转此平常多两次,柔化过后再经黄道中宫,兴许便无此痛苦。”

孙阳点了点头,照做了一遍,痛感确实减弱,但还未消失。

诠真二人便在葡萄架下的凉亭,请教了半日,眼中心底尽是崇拜钦佩之意。

所以,孙阳不会在原地等待,去等一个已经离去的人。同样,天道也在努力,逐渐抹去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愈合曾经被破坏的剧情,直至再也无人可证明有他来过。

隆国海域,三蛇岛之外。

被孙阳和马玉告知,云游而去的重明真人,以一苇渡江之姿,踏浪前行,速度竟是比隆国那雪松长船扬满了风帆之后还要快上几分。

海雾浓稠且厚湿,皆在重明真人四周流散化为云气。

王喆没有刻意去驱散这股似乎在有意无意阻挡他的海雾,以游玩的心态在这未知的海域上前行。

不设终点,到了他这番境界,天道之下,还没有什么东西刻意之下,捕捉不到一丝念头。

浓雾当中,有他寻找了千年的东西。

随心所欲之下,拨开层层迷雾,最终看到了的是,一座云遮雾绕的圣洁之岛。

踏步岛上,本可凭境界水波不兴的王喆,却是在厚重的落叶腐败气息之中踩出了沙沙声。

寒暑易避,却感到了丝丝凉意,抬头望这座岛屿,满目皆秋。

时维六月,三伏天气,江南火红似火,雀鸣如潮。

此刻的岛上,却垂如暮秋。

历经千载,见过人间无数,三千年前的秦之徐福,两千年前唐之李淳风姬虎燮,一千四百年前宋之陈抟。而今隆福无双至之王喆。心头泛起一股熟悉感。

他放空心思,随意在这座秋意盎然的岛上漫步着,三千年沉淀下来的松弛感,在这座岛屿被越发放大。

这一刻,没有复国想法的徐福,没有搅动天下想法的李淳风,更没有四处收徒的李长生,守卫骊山入口的王喆。

只有修了又一椿之后,齿发重生,缩回胎状,再重新长大,浑浑噩噩的书童姬虎燮。

随着地上落叶的腐败迹象减少,耳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叮咚丝竹之声。

不成乐章。

顺着那杂乱无章的曲调,姬虎燮来到一片竹林。

潇潇凉意,竹节枯黄,仿佛有些时日没有浇水了一般。

“不对不对,前三节拍,琴音为宫调,你再来。”

“错啦错啦,琴音之后,琵琶应是燕乐变徵之声,重来重来。”

熟悉的几十年,却陌生了上千年,但这个声音姬虎燮不曾遗忘。

拨开拦路的几支黄节竹,映入眼帘:松鼠趴于焦尾琴上,野彘双蹄踏鼓,一条大白蟒环起一把琵琶,蛇尾扫过琵琶弦,几只锦鸡以鸟喙叮啄编钟。

这些像是开启了灵慧的动物,将一席竹簟环外当中。

竹簟上,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间谪仙一般的人物随意,手中还握着一管玉箫。

是了,能让虎鼓瑟鸾伴音的岂是凡人。

感觉到有客远道而来,大唐乐圣抬眼,微笑着说道:“好久不见啊,虎头。”

乐圣一句,落英缤纷。

“好久不见,龟哥。陛下还是不肯见我?”

“他最讨厌便是你这套,几千年过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始皇陛下?”

《江南逢李龟年》

岐王府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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