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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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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宝珠隐约记得,似乎最后得到河滩地的人家,挖了池塘养鱼种荷花,而河滩地之上除了种植果园葡萄之类的,还做起了农家乐。

按着这个想法,许是可以一试。说实在的,如今张记吃食作坊也上了果脯的买卖,若是真能成功,对自个也是一件好事儿。

正想着事儿呢,脸蛋红扑扑的大丫就一脸兴奋的小跑进屋,见到自家舅娘,先是抿着嘴停下脚搓了搓衣角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可一想到刚刚秀娘姨姨让吃的糖块,她就顾不上害羞了,反倒蹭到舅娘身边,拉着她的衣裳两手比划起来。

“啊……舅娘……嘴嘴甜……”现在的大丫,已经慢慢恢复了孩子气儿,虽然还是有些胆小,却也能自个出门寻招娣玩了。

至少现在大丫若是跟她说过要去玩耍,她也不用在满心担忧的偷偷跟在后面护着了。

林宝珠放下账本,看着大丫亮晶晶满是依赖的眼睛,心肠软的一塌糊涂。看着越来越活泼的大丫,虽然依旧说不了多流利的话,甚至整个人的思维还跟个三五岁孩童那般稚嫩,可每次看着她带着笑的眼睛,还有里面深深的孺慕之情,林宝珠就忍不住对她更疼爱一些。

没等林宝珠开口呢,就见随后而来的招娣嘴角带着笑解释起来。

“婶婶,刚刚娘按着你交的方子熬了花糖,给了大丫两块,她却舍不得吃,一拿到就巴巴的跑回来了。”过了年,招娣又长了一岁,再加上现在总带着大丫,又跟着先生读了书识了礼,而且还常常帮着宝珠婶子跟娘亲干活儿,心智倒是成熟稳重了许多。如今对比上大丫的孩气,她倒是露出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林宝珠听了这话,再看大丫伸着小手举着糖块要往自个嘴里递过来,她赶忙笑着张嘴吃了一块。似是真的很甜,她笑得格外暖心。

“大丫乖,那舅娘吃了一块,招娣姐姐怎么办?”林宝珠似是为难,揉了揉大丫的头顶,心里无比舒坦。

大丫看着手里只剩下一块的花糖,犹豫了片刻,她还是乖巧的走到招娣跟前,然后把花糖塞进招娣姐姐口中。虽然表情有些舍不得,不过见到招娣笑起来,她也不禁咧开嘴高兴起来。

到底是心思纯净的孩子,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看到亲近的人开心,她也就跟着欣喜起来。

看大丫歪着头瞧着自个,嘴巴也跟着吧唧两下,招娣忍不住学着宝珠婶子的样子也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从身后又拿出几块来塞给大丫。

“大丫也尝尝甜不甜啊。”

被哄了一番的大丫,吧嗒着嘴巴连连点头,那模样既高兴又快活。

看着哄着大丫说话的招娣,再看看脸色越来越好的大丫,林宝珠心里涌起阵阵甜滋滋的味道。旁的有什么重要呢,有家有亲人有朋友,还有那个她心心念念又能为她遮风避雨的汉子,这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想起那个只送了一封信回来的汉子,林宝珠不禁暗暗的叹口气。虽然打齐王世子哪里知道,自家汉子当了将军且英勇无敌,可她的心里怎么就一直七上八下的呢?

古来有言,一将功成万骨枯,能从个大头兵一跃成为将军,期间得经历多少生死?她虽然没上过战场,没见过那血流成河,遍地伏尸的惨烈场景,却也不难想象其中危险跟凶残。

算着日子,如今已经要到炎夏了,那个说春耕就能回来的汉子,却依旧没有消息。

等到招娣拉了大丫出去练大字儿了,林宝珠才叹口气把手里的账本收进匣子里。然后起身开开炕柜的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包袱来。

前些日子,她总会寻了空闲给自家男人做衣裳。从冬天的棉衣,到单薄的春衫,再到短打短褐,可是那个汉子却一直没有回来。

林宝珠把短臂衣衫铺好,心里暗想,也不知那个汉子如今是胖了瘦了。这个念头还没落下,她就忍不住暗暗骂自个傻,行军打仗,吃不饱穿不暖,又能如何长胖。

这厢,林宝珠满心念着自家汉子,心神不属寝食难安。而在北岭的张满囤如今却是浑身是血,尤其是胸前那泛着幽黑色泽的箭矢最是扎眼。显然是侵过剧毒的,至少,如今张满囤这个黑脸大汉,平日里就算被砍一刀都眉头不眨一下的人,这会儿已经痛到整张脸都扭曲了。

边上两位军医给他诊脉收拾伤口,看到将军铁青着脸一声不吭的模样,俩人是手都哆嗦了。他们深知,将军所中之毒极为阴险,饶是这般挖肉放血,也不一定能解个干净。为今之计,唯有将军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寻名医诊治解毒。亦或是求了皇上准许,现下寻了医术高超之人前来搭救。

他们二人虽然师从名师,也是悬壶济世极有名声的军医,可对上眼前的屠幽之毒也是束手无策。就好比现下,他们只能将染毒的腐肉剜去,然后将周围毒血尽数放干净,却无法彻底解毒。

战场之上,止痛的草药本就稀少,就算依然服过,对上剜肉止痛也是于事无补的。好在张满囤算是坚强,纵然痛到嘴角开始往外渗血,也并没在人前表露半分难以忍受。

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数十战役,张满囤的心性成长速度不可谓不快。虽然他依旧不能与睿王等人相提并论,可是碰上异于常理之事后,也不再像六子跟许三几人那般端看表面。可以说,被无数大小战役锤炼过的他,现在就算依旧沉默寡言,但是光是立在那里,周身的凌厉雷霆气势就让人不敢轻视。

大概这就是男子铁血气概?不过这番成长,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就好比今天之事,看似是北羌族有二心,收留匈奴密探,在张满囤同北羌族族长会面之时,下此狠手。但实际上,这般做对北羌族只能是有害而无一利的。

“他娘的狗孙子,那北羌族长脑子是被驴踢了吧,居然养了个匈奴的奸细当心腹。”看到自家大哥嘴角都溢出血迹了,六子真是气的都跳脚了,恨不能直接把北羌族的族长跟那还被拷问的密探细作给剁吧了喂狗。

老天爷也忒不厚道了,大哥带人以命相搏,才把凶残的匈奴人赶走。如今边关才安稳几天啊,那些个老百姓那个不对大哥感恩戴德的,可眼看就要凯旋回朝风光无限了,偏生冒出这么一遭事儿来。

两位军医好不容易把将军胸口的毒箭处理了,这才抹了着准备重新给将军包扎手臂跟后背的伤。那些都是之前追击匈奴,直至到匈奴王庭遇上死命抵抗时候伤的。只是因着行军作战,并无好好包扎过,所以这会儿已经有些感染化脓了。

那些箭伤刀伤的都算不得重,奈何伤口太多又未能好好处理,所以这会儿已经显出灰白腐烂的迹象。黄色的脓水混着黑红的血水印出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布来,而里面的肉,显然已经沾黏在仓促包着的布条上。

许是军医下手的时候撕下一块伤肉来,使得张满囤猛然绷紧了身体,那肌肉便是瞬间就鼓起来似是有蕴含雷霆力道,他的脸颊抖了抖,但却并没有吭声。

被提纯的烈酒擦在伤口上,蛰的张满囤原本就没有血色的面庞更加扭曲。冷汗从额头冒出,涟涟滴落下来,也亏得他骨子里就是条硬汉,倒是生生把那巨大的难以忍受的疼痛忍了过去。

胸前刚刚被剜肉上药的伤口再次溢出鲜血,而背后又因着瞬间绷紧的肌肉,使得伤口更加狰狞。

现在不说张满囤如何难挨,就是两位军医也有些手足无措了,只能恨着劲儿的往那些伤口上撒止血的药粉。

张满囤紧绷着面上的表情,身体随着军医的动作而微微抽搐。忽然的,他就想起当初自个三次受伤,媳妇是如何为他上药的,似乎那三次,媳妇都心疼的掉了眼泪。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娇俏的媳妇,刚刚还满面生硬表情的张满囤,倒是微微放软了身体。他清楚的记得,头一次是因着野狼偷袭,伤了肩胛。那一次,也是他第一回跟媳妇那么近的距离相处。当时他是个什么心情呢?大抵是觉得,这小媳妇,胆子可真大……

那边,在北岭城内坐镇的睿王殿下,看着手中的碟文跟打京城传来的密报,眸色暗沉。原以为父皇虽然年老,但却不至于糊涂,可现在看来是他高估了父皇的心性。

他自小在皇城中长大,自然知道那些人满心的算计跟薄凉无情的心性。上位者最是渴望人才,却偏生又忌惮功高盖主之人的出现。而原本父皇是有心和谈的,却不想未等他八百里加急的旨意传到北岭,他麾下的张满囤等人就驱逐了扰乱大周边境百年不得安宁的匈奴。不,确切的说,是几乎灭了毫无人性对边境百姓人杀人掳的匈奴蛮人。

单是砍杀匈奴王,绝了匈奴王庭子嗣的功勋,就足以让大周所有武将仰视。

如今张满囤唯一能保命的,也不过是因为他出身乡野,毫无学识。饶是侥幸立下不世之功,也不至于谋反改朝换代。

原本睿王殿下算的极好,他料定了父皇的容忍度跟心思,却不想已经苍老的上位者,最是忌惮年轻又卓越的儿子。以前他能看重睿王,不过是因为睿王不结党营私,麾下纵然有几个人却也多是刚刚崭露头角的文人。而睿王府中那几个所谓的幕僚,更是上不得台面之人,就是睿王最看重的朱能,那都是曾经土匪窝里做狗头军师的。

这般下来,几个儿子之中,也就他最能让人放心。所以皇帝不仅不会猜忌,甚至还会感慨老三太过迂腐逍遥,竟不知为自个谋划。

可如今不同了,对匈奴之战,不仅让张满囤立下功勋,更让睿王殿下在天下人心中有了极重的分量。毕竟,作为将帅,睿王殿下虽然出战不多,但却从未退缩过,更是以铁血手腕力争众位小将带兵。更重要的是,殿下仁德,却不假仁假义。既然匈奴敢扰大周安宁,敢屠杀大周百姓,那就当该血债血偿。

所以现在若是百姓对张满囤等人是感恩戴德,那对睿王殿下就是视若神明跟救星。若非殿下英明,怕是他们心中的恶气又要被憋在肚子里了。毕竟,大周与匈奴和谈,且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一回不是和亲了事?

可现在,他们虽然依旧活在边疆,却再不用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家破人亡了。

许是睿王在民间威望赫然增高,使得几位意在帝位的皇子寝食难安,甚至也使得老皇帝心中也有了担忧。

这般,老大老二甚至老四联手暗地里对张满囤下了杀手,当然,若是得手,少不得有老皇帝的纵容跟默许。

思及此处,睿王冷冷一笑,他眸光犀利,眼底深处似有滔天怒火。倒不是因着张满囤是他麾下大员,而是心寒父皇跟几位皇兄手段,如此将才若要就此殒命,岂不是正解了匈奴之恨?

有张满囤这尊煞星在,震慑的何止是匈奴跟北羌族!

当真是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熊将军之女似是师从太医院院首?”睿王秦晋睿面容冷清,沉声道,“让人传了熊将军派人接其女过来,为张满囤看诊。”

熊将军也就是当初在桃溪县挂名县太爷的那位将军,其嫡女熊语林,虽未贵女,但却因着娘亲之病跟随太医院圣手沈大人学医。后来熊夫人逝世后,熊语林便常年跟随父亲在外,虽未上战场,但心性与姿态却不做小女子状。

事有缓急轻重,现在重中之重就是先保张满囤性命,他费尽心里提拔上来的龙虎之将,绝不能因着皇权之争成为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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