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没等两天儿呢,桃树湾村里人人都知道,张记又要挣钱发财了。而这次指不定就要一飞冲天了呢。得了这个消息,原本还打算打听的人,都顾不上了那些个八卦事儿了,各个兴高采烈喜笑颜开的。毕竟,张记接了生意,他们跟着做工的人,活儿会更多,挣得工钱也会更多了。
因为后晌没什么活计,作坊里也都有人盯着。所以林宝珠就拉着秀娘跟招娣在家里休息半天,当然,等到后晌饭时候,几个人自然少不得凑在一块琢磨吃什么晚饭。
吃过饭,招娣拉了大丫去练大字儿。余下林宝珠跟张秀娘坐在炕上,趁着天儿还没暗做些绣活。
张秀娘看着林宝珠越来越娴熟的缝衣裳,忍不住感叹,果然,女人家就是心疼人。这要是放在男人身上,哪可能这么快就能学会做衣裳?
见林宝珠做的专注,她也微微一笑,低头继续缝起袖子来。有宝珠这般好的媳妇,满囤兄弟要是不好好珍惜,那才是狼心狗肺呢。
虽然她没有问,可是打眼一瞧,就能看出,宝珠手里的外衫是爷们穿的。青灰色,那尺寸跟自家石大勇差不多,而自家男人则跟满囤兄弟的尺寸所差无几,可以肯定,宝珠妹子没少惦记满囤的。
上次来的时候,宝珠妹子还跟她学怎么裁剪,而今天再看,那一裁剪的妥帖,针脚也细密了许多,要说她平日里没做过,打死张秀娘,张秀娘也不信。
俩人说着闲话,各自忙活着,倒也悠闲。
等到天色慢慢暗下来,外头起了小凉风,林宝珠才收了针线笸子,然后拉了张秀娘出屋。这个时节,晚上没什么娱乐,最好的事儿就是纳凉了。
把小桌子跟小板凳都搬到门口,她又点了艾草条出来驱蚊虫,待到都准备好了,才吆喝了东屋那两个闺女出来。
几个人凑在一块,吃着瓜子跟零嘴儿,一边闲唠嗑。说着说着,林宝珠就又想起了自家男人。去年夏天,他们最喜欢的,也是在门前纳凉时候,凉风习习,两个人说着家常话,吃着小食。还记得有一次,那汉子总往自个身边凑,脸皮厚的很呢。
叹口气,她的神色就有些落寞了。也不知道那个汉子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她……
见到林宝珠突然不说话了,张秀娘知道她怕是念起了满囤兄弟。不过能说的宽慰的话,她平日里说的也不少了,可是一次次的也没见有音信回来,如今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好在招娣跟大丫两个丫头心眼灵活,一番插科打诨总算是把人逗笑了。原本寂静的张家大院里,又传出一阵阵笑语欢声。
桃树湾村,家家户户悠哉乐呵,脉脉温情。随着夜色降临,原本热热闹闹的村子渐渐进入了静谧之中。偶尔有几声犬吠传来,却并没有打破这份安宁。
而远在县城的周家,这会儿是愁云惨淡,不少人都胆战心惊生怕被怒火中烧的老爷迁怒。自打知道张记跟文家搭上了关系,周大老爷是恨不能一把火点了张记。
他就想不明白了,一个小小的桃树湾农家院的妇人,有什么能耐,一个两个的居然都找她做生意!如果说以前是羡慕忌惮的话,那听说张记跟文家有了生意往来,那他就是彻底的嫉妒了。
当初他用尽心思,费尽手段,才能跟文家人说上话,然后把周记的茶叶送去文家茶楼。没想到,如今却败在一个小妇人手里……这让他的心头怎能不恼怒!
待到将满花厅的瓷器摔了个干净,他心中的气闷才消散了一点,略略喘息,他就让人叫了府上的管家过来。之前管家为他受过,被下了大狱,不过好在有他闺女的面子在,姑爷也不曾重判。后来更是他交付了百两银子,才把人捞了出来。
倒不是他仁义想要破财免灾,实在是周家许多隐秘的事儿,这位管家都是清楚的。正因为如此,他用起管家来去办那些个阴私的事儿,才会毫无顾忌。所以,管家一下大狱,他就明显感觉的做起事来不方便。
没一会儿,周管家就匆匆赶到了,看到满地狼藉,他丝毫不惧怕,反倒是更加殷勤的凑了过去。俩人在花厅嘀咕许久,周管家才搓着手,兴致勃勃的离开了。
第二日,张记在县城的作坊里,有一个看似忠厚的男人悄没声的打作坊后头拐了出去。七拐八拐的,就入了一家看起来不怎么打眼的酒楼。等他出来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而面上的憨厚也被喜悦所取代……
同时,还算得林宝珠敬重的吴管事儿被人传了个信儿,也一脸担忧的匆忙出了作坊。待到过了后晌,快要下工时候,才又急急忙忙的回来。正巧,在后院被前一脚回来的那憨厚男人碰了个正着。
一场风波似乎在悄无声息的酝酿着,却不知哪个才是点火之人。
而在桃树湾的林宝珠,这会儿正看着马大娘跟马婶子帮着装车呢。因为跟文家茶楼和商队生意的谈成,现在对张记茶叶的需求量骤增。没有办法,林宝珠只能再把村里余下一些手脚麻利,年纪算不得大的妇人招进作坊,每日加量采茶。待到茶叶一到作坊,先让人送一车去镇上跟县城的作坊。
安平镇的作坊同铺子设在一起,前后院的事儿,而且作坊里的妇人都是打桃树湾调过去的,多是跟着制茶的老手了。所以倒是无须担心。
只是县城作坊才设不久,虽然里面伙计干货也算麻利,挑茶炒茶在林宝珠的指导下,也没出什么岔子。不过她到底是不能全然放心的,也亏得田大娘跟大菊心细,看出了她的担忧,所以商量着,每次去送鲜茶叶时候,就有她俩作伴跟着,去帮着炒茶制茶。
这下,也就使得林宝珠放心多了。田大娘是打作坊一办起来时候,就跟着她学炒茶制茶的。大菊虽然晚学,可是手艺却掌握的极好。两个人虽然不是学徒出身,却也差不多,要是真按照拜师求艺来说,俩人早就可以出师了。
随着几个作坊同时运营,张记的生意可谓是兴隆的很。文家茶坊那边,已经来订购了许多茶叶,在送走一批之后,又定下百斤白鸡冠的单子。
百斤白鸡冠,对现在的张记算不得难成的事儿。毕竟除了存茶,张记三大作坊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然而就在财源滚滚而来的时候,本该在县城的李掌柜的却满脸愁云一大早就赶到了桃树湾村。在见到林宝珠的那一刻,他差点就跪下了,焦急着一张脸说道:“夫人,铺子跟作坊出事了……”
在见到满身狼狈,面容焦急的李掌柜子时候,林宝珠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等他一开口,她的心里更是咯噔一下,觉得出麻烦了。
不说李掌柜子本就是经历过许多买卖的人,单是以她的了解,李掌柜就是个沉稳的人,而且做事极有手段。否则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帮着她把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而眼下,能让他露出狼狈模样,且说出了事儿的事情,定然是他这个老江湖都无法应对的。
她稳了稳心神,赶紧让跟着李掌柜前来的伙计帮着把人扶进院子里。然后让大丫跟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招娣,帮忙倒了杯水过来。
这个时候,张秀娘也一脸担忧的看过来,不过她知道,张记的生意还轮不上她插话过问,所以就算担心,到底也没跟着往前凑,而是赶紧去灶房开始做饭。瞧着李掌柜的模样,该是没有吃饭就匆匆而来了……
“你先喝口水,稳一稳,出了什么事儿,你且慢慢说。”林宝珠缓声安抚道,“万事总归是有法子的,没得活人会被尿憋死。”
见夫人沉稳淡然,再对照自个的慌乱无措,李掌柜的不由得有些汗颜。不过瞧见这样的主家夫人,他刚刚着急的心绪也慢慢平稳了。似乎只要有夫人在,万事都不会是问题,就犹如之前被周记诬陷之时,所有人都以为张记会难逃一劫,可最后依旧挺过来了。
这样想着,他就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深吸一口气神情严肃的跟林宝珠禀报道:“县城作坊新制的一批老鹰茶,被制坏了。我跟作坊的吴管事儿查看过,连带着供给茶楼和几个茶行的茶,全部都返潮了……”
“返潮?”林宝珠一听这话,眉头不由紧紧蹙起来。这几天日头正烈,而且也没有变天,更没有刮风下雨,没道理这个时候返潮啊。不过原因是其次,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张记有何损失,而是那些订货,今日要来取货的客商有什么损失……
她是商人,深知诚信为本的重要。今天也就是被发现了,若是没有发现,那些变质的茶叶进了客人手中,那张记辛辛苦苦立起来的招牌可就全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