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冲正喝着酒，也不知道赵志鹏怎么突然爆发了脾气。

大哥有事，他决不能能坐那里看着。

他的流浪生活，和流浪狗差不多。

有的时候，还不如流浪狗。

流浪狗还有个固定的窝呢，他却没有。

低三下四、遭人白眼、被人打骂、同行欺负、饥一顿饱一顿，是他的家常便饭。

这也养成了他既有欺软怕硬，又有“狗仗人势”，也有见风使舵，还有泼皮无赖的江湖性格。

“谁呀！咋的！”

他放下酒杯，抄起一个板凳就要砸郭笔印。

云桂芬拦住胡冲，骂道：

“小逼崽子，找揍是不是！”

胡冲仗着赵志鹏在跟前，也不拿云桂芬这个女流之辈当回事，“臭马子，敢揍我，吹牛逼！老子先把你砸趴下！”

他举着凳子要砸云桂芬。

赵志鹏看明白了，这三个人是一伙的。

云桂芬和郭笔印在一起，赵志鹏不觉得奇怪，可是，他心爱的人和郭笔印在一起，让他心顿如刀绞。

因为郭笔印这个臊黄皮子就是个色鬼。

赵志鹏怕胡冲真的砸云桂芬，就拉住胡冲，“一边呆着，没你的事！”

胡冲说：“大哥，他们三个人，我怕你吃亏！”

赵志鹏说：“我说了，没你的事，一边呆着吧！”

胡冲还是很听话，放下凳子，嘴里说着，“不管是谁，敢跟我大哥嘚瑟，我就削死他！”

叫住了胡冲，赵志鹏马上问李秀芳，“秀芳，怎么回事儿，你咋和臊黄皮子在一起？”

“我、我……我们——”李秀芳没想到赵志鹏这么仇恨郭笔印，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云桂芬就把李秀芳拉到身后，“大学士，怎么回事儿你管得着吗！”

赵志鹏说：“我跟秀芳说话，没有你的事！”

云桂芬说：“大学士，秀芳是我妹妹，我们是一家人，你算老几呀！还没我的事。”

李秀芳在云桂芬身后看着赵志鹏，不敢说话。

赵志鹏理直气壮地说：

“秀芳是我对象！”

云桂芬轻蔑地笑道：

“大学士，不要个猪脸，你问问秀芳，她是不是你对象？”

赵志鹏喝了酒，又在气头上，真就问道：

“秀芳，不要怕！告诉她，你是不是我对象！”

云桂芬瞅着李秀芳，“妹子，大学士问你呢，你告诉他吧！”

李秀芳看看云桂芬，又看看赵志鹏，忽然低下头。

云桂芬说：“姓赵的，看到了吧，我妹子不是你对象，你不要像贴树皮一样往上硬贴。不要以为我们老李家人好欺负！说不上媳妇，你就打光棍，不要耍臭无赖！”

赵志鹏说：“我让秀芳说！”

云桂芬拉一把李秀芳，“他让你说！”

李秀芳寻思一会儿，这才说：“志鹏哥，我和大嫂跟郭总做碳素生意，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赵志鹏看李秀芳不说是他的对象，只说和郭笔印做生意，他都要气炸肺了，“李秀芳，你要跟臊黄皮子做生意，我们俩就一刀两断！”

李秀芳慌了，“志鹏哥，我也要挣钱，你要理解我！”

云桂芬说：“断就断，大学士，你吓唬谁呢！穷得叮当响，谁嫁给你谁倒霉！”

这时，郭笔印缓过劲来，但他不敢叫大学士了，“赵志鹏，我也没说啥，你咋就打人呢！”

赵志鹏说：“你还是人！告诉你臊黄皮子，再敢跟我嘚瑟，打不死你！”

郭笔印说：“一个屯子住着，关系都不错，我是讲风格的人，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要以为我怕你！”

赵志鹏说：“少来这套，谁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

“郭总，别怕他，我收拾他这样的轻松加愉快！”云桂芬给郭笔印撑腰。

郭笔印知道云桂芬县城里有人，他也有了依仗，“赵志鹏，你要这么说，今天这一拳不能白打，早晚我要找回来！”

“随便！”赵志鹏回头招呼胡冲，“不吃了，咱们走！”

胡冲第一次下饭店，还没尽兴呢，可赵志鹏招呼走，他只能答应，“走吧。花卷得拿着！”

胡冲和赵志鹏只喝酒吃菜了，十个花卷还没吃呢，他舍不得，就把花卷装到赵志鹏的筐里。

云桂芬笑道：“这是八辈子没下过饭店，几个破花卷还拿着！”

胡冲说：“你管得着吗，我们花钱了！”

“胡冲，别跟她说了，快走！”赵志鹏说着先走出饭店。

李秀芳想要追出去，被云桂芬拉住了，“走了更好，我们吃个消停饭！”

“大嫂，志鹏哥要和我一刀两断！”李秀芳低着头哭起来。

郭笔印腆着脸说：

“秀芳，断就断，断了更好，男人有的是！”

李秀芳说：“我只要志鹏哥，没有他，我就不活了！”

郭笔印干笑道：

“嘿嘿，大学士哪噶哒好啊，大学没考上，就搞投机倒把，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个玩意儿！”

云桂芬说：“秀芳，别哭啦！大嫂知道你喜欢赵志鹏，我就是要气气他，不是真拆散你们两个，等咱们和郭总挣到钱，你想和他好，大嫂也不挡你！”

听了这话，李秀芳不哭了。

郭笔印说：“算了，别提大学士了，咱们吃饭吧！”

云桂芬说：“秀芳，你也饿了吧，想吃啥就说！”

李秀芳说：“我吃啥都行。”

于是，郭笔印让云桂芬去吧台点了菜，他付了钱。

……

赵志鹏到了街上，胡冲问道：

“大哥，到底咋回事儿呀？你和大嫂生气了？”

赵志鹏说：“哪有什么大嫂！”

“李秀芳啊，你不说她是你对象吗！”

“对象是对象，还不是大嫂！”

“那能差啥呢，没啥两样！”

赵志鹏冷冷地说：

“小老胡，才十三，懂得不少啊，以后要学好！”

胡冲咧嘴笑笑，“大哥，我可是好人，和那些流氓可不一样！”

赵志鹏心里难受，有千言万语想找个知心的人倾诉。

可是，他也不能跟一个13岁的小孩说这些事。

他把筐里的花卷捡出来，用塑料布包上，“今天这顿饭没吃好，哪天再吃，花卷你留着！”

胡冲说：“大哥，你拿回去吧！”

赵志鹏说：“我家没人吃这个。”

胡冲惊讶地说：

“大哥，你家生活挺好啊，花卷都没人吃，你家我大爷是高干吧！”

要是按黑石沟人“老革命”的叫法，赵支前还真说得上“高干”了。

“还行吧。”赵志鹏没有明确回答，只有苦笑。

……

赵志鹏和胡冲分开，已经没有心情寻找商机了。

他到汽车站买了一点二十的车票，坐车回到黑石沟，然后直接去了张慧琳家。

张文礼还坐在炕上编写他的《园林工程》。

张慧琳坐在北炕自学功课。

等父亲的病好一些，她还要继续上学，不能拉下课程。

赵志鹏到了张慧琳家院门外。

“汪、汪。”

赛虎认识赵志鹏，摇晃着尾巴叫了两声，通知主人。

赛虎是张文礼养的一条黄狗，看家护院。

张教授看到赵志鹏，说道：

“慧琳，你赵哥回来了！”

张慧琳马上放下书跑出去，叫了一声，“赵哥！”然后把院门打开，“赵哥，赛虎认识你了，向你表示友好！”

赵志鹏笑道：“是呀！这狗很懂事。”

张慧琳说：“赵哥，回来这么早。”

“没什么事了，就回来了。”

“进屋吧！”

“张教授，我回来了！”进了屋，赵志鹏说道。

“快坐！”张文礼早已经放下手里的钢笔，“慧琳，给你赵哥倒杯水！”

“哎！”张慧琳答应一声，已经在倒水了，还在杯里加了两勺白糖。

“我不渴。”赵志鹏客气一句。

“坐了一路车，能不渴吗。”张慧琳把水杯递给赵志鹏，“喝吧。”

赵志鹏喝了酒，心里又上火，确实渴了。

他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顿觉清凉润腹，甜彻心扉，不由赞道，“啊！又甜又解渴！”

张慧琳说：“凉开水，我放了糖。”

赵志鹏笑笑：“我第一次喝糖水！”

张慧琳说：“都喝了，我在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白糖8毛一斤，也是要票的，赵志鹏家一年也就买二三斤，算是奢侈品，平时是舍不得吃的。

因此，他也不好意思和别人家的糖水。

他把水杯放在炕沿上，拿出那30块钱放在桌子上，“张教授，君子兰卖了三十块钱！”

“三十！”张文礼满面笑容，“这么值钱啊！”

张慧琳也很高兴，“赵哥，没少卖呀！”

赵志鹏笑道：

“一上午，三块钱都没人买，快到十一点了，就来了个人给买走了！”

张文礼拿出10元钱给赵志鹏，“小赵，这是你的劳务费！”

赵志鹏推辞说：“张教授，这盆花就当我帮您卖的，钱您留着吧！”

张文礼说：“小赵，我真怎么说的就怎么办，明天你拿两盆去卖！”

赵志鹏说：“这劳务费太多了！”

张慧琳说：“赵哥，你就拿着这钱，不然，以后就没法合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