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鹏坐早车到了县里，在西道口下车，这里距胡冲家很近，只有二三百米。
已经八点多，煤烟还没散去，小小的县城笼罩在烟雾之中，浓浓的煤烟味很呛人。
每一个单位和家庭都要烧煤，气压低的时候，煤烟很难散去。
胡冲家很静，大门在里面插着，门栓上挂着一把锁头，房门没有上锁。
这说明，胡冲还没起炕。
城里居民不论成栋房子，还是单独的房子，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院子。
院门，也叫大门，里面都有一个铁门栓，门栓上方开一个方口，用合叶安着一块挡板，从外面伸进手去，就可以拉开门栓。
如果门栓用锁锁着，就要用钥匙才能打开。
昨天，赵志鹏给胡冲的门都换了新锁，但他没留钥匙，进不去大门。
“啪！啪！”
赵志鹏敲了两下。
屋里有人起来，向外看看，赵志鹏看出是胡冲。
很快，胡冲就跑出来开门，“大哥，来这么早！”
“早车，都是这个点。”
赵志鹏进了屋，把筐放在屋地上。
被子还没叠，胡冲忙着上炕叠被子。
叠完被，胡冲跳下地，冲着赵志鹏傻笑，“大哥，没吃饭吧！”
“我早上不吃饭，先把花卖掉。”赵志鹏从筐里拿出一块牛肉递给胡冲，“这是熟牛肉，留着你吃吧！”
胡冲接过牛肉，“大哥，从哪儿整的？”
赵志鹏说：“我们家烀的！”
胡冲笑道：“大哥，你就生活挺好啊！”
赵志鹏鼻子发酸，“好个屁！同是天涯沦落人，就是有个窝，比你强点儿。就这几天做生意还行，我长这么大，家里还是头一次吃牛肉！”
“大哥，我说错了！”胡冲咧嘴笑笑，拿过牛肉放进碗架柜里，“留着咱俩一起吃吧！”
“你被马大牛揍了吧！”赵志鹏早就看到胡冲成了熊猫眼。
胡冲笑笑，“他们三个人堵住揍我，我要是跑得不快，就见不着你了！”
“我还提醒你防着马大牛呢。”
“大哥，县城就这么屁大个地方，他们朋友多，我能躲到哪里去。这顿揍早晚躲不过。”
赵志鹏觉得胡冲说的实话。
县城太小了，早晚会碰上的。
“马大牛知道你住在这里吗？”
“我不敢让他知道，快半夜了我才回来睡觉！”
赵志鹏说：“你先吃饭吧，我去把花卖了。”
胡冲说：“大哥，我跟你去！”
赵志鹏说：“你不用去了，在家等着我就行了！我要把君子兰卖给马大牛，现在你不能露面。”
“行。”胡冲很听话。
赵志鹏挎着筐到了七门，小吴她们已经开门营业了。
马大牛叼着烟从七门出来，他尝到了甜头，早已等在这里了，“兄弟，来得早啊！”
赵志鹏笑道：“大哥，你比我还早！”
“抽着！”马大牛递给赵志鹏一根烟，然后拉着近乎，“兄弟，我们已经是熟人了，你姓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赵志鹏说：“我叫赵志鹏，叫我小赵就行！”
“我叫马大牛，你就随便叫！”马大牛给赵志鹏点着烟，“小赵，又拿两盆。”
赵志鹏抽着烟，“是的。”
马大牛看看花，“还是昨天那个价呗！”
因为打了胡冲，赵志鹏一看这小子就来气，就不想昨天的价出手，“马哥，已经没有几盆花了，这两盆是最好的，昨天的价不能卖了！”
马大牛瞪瞪眼睛，“戳！以为就你独一份呢，整上事儿了！”
“马哥，不是我整事儿，这种君子兰，真就是我们独一份。你也能看出来，这两盆比昨天的两盆强多了！”
其实，张文礼培育的君子兰，质量基本一样好，赵志鹏为了抬高价格，替胡冲出口气，就故意这么说。
马大牛皱皱眉头，“你打算要多少钱？”
赵志鹏早就想好了，“三千二！”
马大牛不再讲价，突然问道：
“你和胡老尿子啥关系？”
赵志鹏说：“朋友。”
“昨天我们把他教训了，你知道吧？”马大牛两眼闪着凶光，故意说“我们”，满是威胁的用意。
赵志鹏没有表现出怯意，“马哥，这么做很不讲究啊，我们和你做生意，你怎么用这种手段呢？你们都是大人，胡冲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马大牛说：“我看，一个流浪儿，也就是刚刚跟你认识的，想出卖商业情报混点儿吃喝，让他嘴欠，凡是影响到我挣钱的，我都不客气，揍他是轻的！”
赵志鹏说：“马哥，你要这么说，我就不跟你做生意了，县城买君子兰的，也不是你一个人！”
马大牛轻蔑地笑道：
“小赵，一看你就是个不懂规矩的人！你说得也对，县城不是我一个人买君子兰，但我实话告诉你，我要不买你的君子兰，就不会有人买！”
赵志鹏以为马大牛在说大话，很有把握地说：
“不要拿这话吓唬我，我就不信卖不出去！”
马大牛把烟头摔在地上，“姓赵的，走着瞧！你会悔青肠子！”
买卖谈崩了，马大牛走了，赵志鹏蹲在七门前面卖花。
这时，小吴出来了，“小赵，这个马大牛看着不像好人，你要小心点儿！”
“谢谢吴姐！”赵志鹏说，“我也不惹他，他也不能把我咋样。”
小吴说：
“对，千万别惹他，现在治安挺乱，这种人手下都有一伙人，咱们都惹不起，特别是你农村来的，他们欺负你！”
“我知道了，吴姐！”赵志鹏点点头。
“我看柜台去了。”小吴回了门市部。
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流里流气的人，年龄和马大牛差不多，站在不远处抽着烟，闲唠嗑。
很多路过的人，都是看看，问问价就走了，也有几个直奔这里来的，看样子是要买君子兰的，但看到那两个流里流气的人站在那里，就过去说两句话，然后就扭头回去了。
赵志鹏看明白了，这两个人是马大牛派来的，不让别人买他的君子兰。
这时，他还没觉得马大牛有多大本事，但是，有这两个人在这儿站着，这两盆君子兰很难卖出去了。
他心里不免着急。
这时，胡冲在马路对面的胡同里向他招手。
赵志鹏抬抬手表示看到了。
他把君子兰装进筐里，“不卖啦！”然后挎起筐就走。
马大牛派来的两个人，像盯梢的特务一样，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赵志鹏拐了几个胡同，把这两个人甩掉了，然后赶去同胡冲会面。
“老弟，有两个人跟着我，让我甩掉了。”
胡冲说：“大哥我看到了，要不我就过去了。”
“他们是谁？”
“马大牛的同伙。个子高的叫白大下巴，个子矮一点儿的叫黄鼠狼。昨天就是他们两个和马大牛揍的我。”
“我和马大牛谈崩了，他就派人不让别人买我的花。”
“大哥，我看到有几个人过来和白大下巴他们说话，他们都是倒腾君子兰的。”
“你知不知道还哪里能卖君子兰？”
“倒腾君子兰的人，都在站前招待所一带，还有长春的人来这里买。”
“老弟，你回家吧，我去站前招待所看看！”
胡冲说：“大哥，我跟你去！”
赵志鹏说：“你不能去，马大牛看你和我在一起，又得打你了。”
胡冲说：“随便他们打，打死让他们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