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疙瘩确实可怜，二十八了，还没有老婆。

母亲去世了，父亲精神变得不正常，爷俩儿相依为命。

“刘队长，我们把老疙瘩留下了！”这样的人，赵志鹏必须得收。

“谢谢！”刘建国心里五味杂陈。

改革大潮瞬息万变！

昨天他还是脱产的生产队长，今天就成了普通社员，想要去大队、去公社、去县里当干部的希望变得渺茫了。

以前，都是社员们求他，现在，他要求社员了。

这个曾经他最瞧不起的毛头小伙子，现在比他风光多了。

他不得不放下架子，对赵志鹏客客气气。

种树，怎么也比种庄稼轻巧多了。

种地春播秋收，夏季盯着烈日间苗铲蹚，冬季打场积肥，一年四季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掉地摔八半，没有闲着的时候。

种树，基本都是技术活，而且，就种树这几天忙一些。

而他们种的树，果树占的比例不大，大都是绿化树，是不需要嫁接的。

这个活，很适合刘老疙瘩做。

……

没等种完树，赵志鹏就出门了。

一个月后，他回来了。

回到苗圃办公室，正赶上吃午饭。

大家也顾不上吃饭了，七嘴八牙地问，都想知道赵志鹏这次签了几份合同。

赵志鹏说：“合同不是那么好签的，各地的人对绿化还是认识不上去。我走了几百个单位，只和华北常河县烈士陵园，订立了一个口头合同。”

云桂芬问：“要什么果树？”

赵志鹏说：

“烈士陵园不要果树。”

张教授说：“烈士陵园要栽松树，松柏，雪松，小叶榕这类树木，显得庄严而肃穆，象征着革命烈士的精神永垂不朽，表达对先烈们的感恩和敬仰。”

胡冲说：“看看，还是张教授懂得多吧！”

赵支前说：“不懂得多，怎么能做教授呢！”

张教授说：“志鹏，我估计，他们要长白四季松苗吧！”

“是的，苗他们要500棵三年生的！”赵志鹏说，“他们县曹县长在长白山当过抗联，后来加入东北民主联军，参加了抗美援朝和解放战争，对长白山很有感情，认为长白四季松，最能体现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为国家为民族的献身精神！”

云桂芬说：“这么点儿能挣什么钱，不够跑腿的呢！”

赵支前说：“做买卖吗，不能只做大的，不做小的。一分钱的买卖也是买卖，都要做，有的时候，赔钱的买卖也要做，拉客户很重要。”

云桂芬说：“一个烈士陵园，有什么好拉的！”

“这个县很穷，财政年年赤字，到处用钱，能拿出钱买500棵树苗也不容易！”赵志鹏说，我没想挣钱！”

张教授问：“志鹏，什么时候送去？”

“他们来车拉。”赵志鹏说。

张教授说：“这五百棵长白四季青，我们赠送了！”

刚说到这里，兰田贵又来了，装走一毛驴车果树苗，他卖得很好。

几天后，常河县烈士陵园的车来了，按张教授的意思，这500棵长白四季松苗分文没收，又赠送了小叶榕、红枫、紫楠、侧柏共500棵树苗。

……

这天，赵志鹏正跟着大家在嫁接果苗，刘建国来到地里。

“志鹏，来人了！”刘建国大老远就喊道。

“刘队长，有人要树苗吗！”赵志鹏以为又有客户来了。

刘建国到了跟前，“车主任领着公社和县里的人来了，还有几个记者，他们在苗圃办公室等你呢！”

赵志鹏紧张起来，心嘭嘭跳，怕又是打击投机倒把来了。

沈淑娴也害怕了，“刘队长，咋回事儿呀？”

赵支前说：“刘队长，我们卖点儿树苗，不违法吧！”

刘建国笑道：“哈哈，看把你们吓的，志鹏救人受到表彰，公社书记，县委宣传部领导来慰问志鹏，还有记者要采访！”

原来，大队革委会车主任，把赵志鹏见义勇为的事向上级反映，并说了魏宝珠主动承认错误的情况。

县里正要树立学雷锋典型，所以县委宣传部领导带人来看望赵志鹏。

大家一听这是好事，就都安心了。

如果赵志鹏出什么事，他们这个苗圃也就黄了。

几天后，赵志鹏参加了县里表彰大会，被授予见义勇为先进个人。

他的事迹也上了报纸和广播。

这件事，也提高了他的知名度。

……

转眼间到了秋季，中绿苗圃的苗木都长成了，村民们的树苗也都长得很好，就等着出售了。

赵志鹏又给宝山送去一批果树苗。

这一次他和胡冲押车过去的，和第一次一样顺利。

来年春天再送一次，宝山合同就完成了。

……

赵志鹏有了名气，黑石沟也出了名，随着媒体的传播，全国都知道黑石沟出产苗木。

可是，要大量买树苗的人还是没有。

但每天都有本地人来买树苗，但是数量不大，有的只卖三两棵果树栽在自家园子里。

可是，赵志鹏迟迟没有接到要货的信息，村民们都很着急。

赵志鹏安慰大家不要着急，苗木不像庄稼，一年一茬，长个三年五年都能卖出去，多长一年，价格也会高一些。

可是，哪一户人家种树苗，不是盼着立马变钱呢。

就在村民们着急的时候，赵志鹏又出门了。

又是一个多月，这一次，他没有白跑，签了两份合同。

一份是与肃原县公路管理部门，签订了50万棵中绿1号杨树苗合同。

一份是与玉丘县园林部门签订了2万棵中绿1号、5千棵垂柳，以及银杏、杜仲、丁香、香樟等树苗5千棵，草花类有矮牵牛、满天星、风铃草、紫花地丁、美人蕉、万寿菊等等1万株。

这两份合同的供货时间是1981年春季

郭笔印这边也没有白跑，他销售出3万棵中绿1号和1万棵垂柳。

他地里的树苗不够，就在其他村民地里，低价收了1万多棵中绿1号快杨和1万棵垂柳。

这些树苗，不但让他咸鱼翻身，还清了刘建国的债务，还剩了两千多块钱。

这一次轻松挣了一大笔钱，他不由萝卜缨子见水，咋呼起来，叼着人参烟四处炫耀，惹得村民眼红。

……

时间在忙碌与等待中过去。

春回大地，中绿苗圃又开始忙碌起来。

第一批学员掌握了一定的苗木技术，成了技术员，都能独当一面了，每人工钱22元。

他们又招了7人作为第二批学员，并且租了几家村民的三等地，扩大了种植面积。

看到中绿苗圃和郭笔印挣钱了，有的人坐不住了，也去推销苗木。

最眼红的是杜老六，把姑娘儿子儿媳妇都打发出去推销树苗，也拿出几亩地种苗木，还学着赵志鹏立起一个牌子：

万绿苗圃

村民们有样学样，几乎每家都种一些树苗。

刘建国、董大毛愣、黄海、丁兴虎这些能人，也都立起了牌子，外出推销苗木。

小小的黑石沟一队热闹起来。

十里八村也活心了，天天有人来一队学习经验，向张教授请教，有的人也开始种苗木，实在整不明白的地方，张教授还会派技术员上门指导。

……

按计划，赵志鹏先把宝山的树苗送完，然后，再送肃原县和玉丘县的。

就在他筹备宝山树苗的时候，石贾文来个电报，又增加了一万棵果树苗。

1979年下半年，沿海省份已经进行国有企业自负盈亏试点，之后，逐步在全国推广，到1980年11月，国营企业自负盈亏已经形成政府文件。

清河第三货运公司是实行自负盈亏起步比较早的。

因为运输的活很少，司机干私活、私自卖汽油比较严重，公家的车，保养也不上心，企业年年亏损，他们尝试着把汽车承包给个人，调动了职工的积极性，开始扭亏为盈。

因此，到三货运很好雇车，价格也很优惠，司机们都愿意跑长途，挣钱多。

准备好树苗，赵志鹏到大队打个电话，汽车就来了。

装完车，赵志鹏和胡冲押车，一个苗木车队浩浩荡荡出发了，十分壮观，羡慕死人。

没想到，赵志鹏这一去，就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