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寝殿的长廊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一路上，叶淳走在清平的身旁，却没人打破这寂静。清平知道叶淳余光都在这，可她现下是丝毫不想开口。总觉得心口有一股气，堵着自己有些难受。

“你们先下去吧！”

长廊内只剩下两人，彼此都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却又觉得隔得很远。清平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窈儿！朕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叶淳拉着她的手，“朕......”他的声音小了下去，一直盯着脚下看。清平甩开他的手，“陛下未曾想好，还是不要同妾说先！”

叶淳看着那有些决绝的背影，愣了愣，却又上前几步道，“窈儿！朕有愧，有愧于你！”清平停下脚步，她想或许应该给舒窈一个交代。他没有上前来，只是沉声道，“关于。”顿了顿，“关于你母亲以及竹林医者的死，我很抱歉！”他没有再用帝王的称谓，像极了忏悔者，垂着眉，喃喃续道，“若不是我，或许......或许你的人生会不一样！会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女子，会嫁给心上人，会得偿所愿，会比现在好......我知，我的忏悔不能减轻叶夕的罪责，但我恳求，刀剑之下，饶她一命！”

“因为什么？”

冷冷的声音传来，让叶淳怔住看向她。那一刻，他似乎不认识眼前之人，觉得遥远而陌生。无限冰冷，无端穿堂风，让周围寒凉起来，他清了清嗓子，清晰透彻的说着那两个字，“情谊！”

叶夕是他相伴长大的妹妹，是他的亲人，无法割舍更不忍抹杀。他知道叶夕杀了竹林医者，杀了舒窈的母亲，还让其兄长将舒窈送往春宵阁。这些他后来一清二楚，也曾想过杀了叶夕赎罪，但情谊将他绊住。所以，他便想着弥补舒窈，哪怕荒唐也罢。

清平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还有！就是......朕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你！”

以前只是愧疚，后来便是魂牵梦绕，占据心扉。

可人已经走远，不知听到否？

院子寂静，凉风袭来，吹翻树下煮茶人的裙摆。或许是到了深秋，天气寒冷了起来，连鸟语都未曾听到了，有的只是风卷动枯叶声。清平慢慢的饮茶，有着几分闲散。她抬手在空中，只见一只银蝶落在手上。

“银蝶？”

她能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应是絮舟上神之物。可为何在这？正当她遐思之际，银蝶在她的手上消散。碎瓷之声惊起，茶水漫透裙摆，低沉的痛吟轻起，她吃力的抓着石桌的一角，抬眸望着天边，眸底闪过愤怒。

“凡间命数皆要坏于你手，本神以蝶封印你的神力，莫再胡作非为！”

冰冷，无情。

清平踉跄的起身，身上的神力在一点一点的封印，而每多一刻，她便多痛苦一刻。

“娘娘！你怎么在这啊？”来福急急忙忙的跑来，尽是匆忙慌张之色，他手足无措的道，“陛下出事了！娘娘快去看看吧！”

清平皱着眉，脚步有些恍惚，颇费气力的说道，“什么事？”她或许会想这是叶淳想要见她的理由，又或许是这府中有人想见她。

殿内死气沉沉的，隐约能听到哭啼的声音。清平迈进去，渐渐靠近......床榻上有一人，唇色发白，全然没了刚刚同她讲话时的样子。她的心咯噔一下，站在那久久未动，身上的疼痛仿佛也消散了。

耳边轰鸣，她听不见人语，只觉得心痛，某处好像坍塌了般。她想是那银蝶的作用，她想是舒窈还在。

是她在心痛......

清平推开床榻前的叶夕，伸手抓住他的手，轻声唤着“叶淳”。可无人应答，她应当想到的。缓缓阖眼，神力在她的体内逐渐流转起来，那股疼痛也肆无忌惮起来。面色惨白的她，用神力查探了一番，竟发现有戾族毒物——毒木枝。

她沙哑着声音，问道，“太医呢？”

来福跪在地上，俯首哭了起来，“娘娘！太医已经来过了，说......”他哽咽着，没了下话。

“下去吧！”

而身后的叶夕还未曾离去。

清平猛地起身来，神色极为冰冷的看着身后之人。她想过这背后之人会对她出手，但却没有想到如今躺着的是叶淳。如寒冰般的声音传来，她睥睨着道，“安柔公主是过于担忧陛下，还是担忧事做的不够？若是陛下出了差池，你觉得你会幸免吗？还是说，公主背后之人能保下你？”

纵然世道放过，或许有人不会放过。

四周寒凉起来，茶盏里的水竟结起薄冰，凉意直接浸透骨子。叶夕的身前是浮光剑，直抵她的眉心，杀气肆意，毫不留情。而在下一瞬，要到红影击开了她的剑。

“神宫的神，不妨卖我一个面子！我给你解药，她命，归我！”赤怜拱手而道，笑着看着清平。

“若是不呢？”

赤怜一下子冷了脸，带着几分惋惜的看向床榻上的人，缓缓而道，“毒木入骨，碎裂而亡。”他的声音云淡风轻，却重重的落在清平的身上。他并没有全然的把握能救下叶夕，能救回叶淳，所以，他只能赌，赌眼前的这位神女动了恻隐之心。

结果是，他赌赢了。

也不全然！

清平要救下生肖神兽，要保全冥寿神殿，保全明华老头......所以，她答应了。

她背手而立，转过身去，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他日，再遇，必杀！”

门外风铃清脆作响，而殿内的白衣脱力的跌坐在地，汗水渗透了衣衫。她吃力的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身边，胸口的莲花青印再次散发着淡淡的青光。碧罗的声音着急，“你疯了吗？如此下去，稍有不慎你便会陨落。”

确实是疯了！清平或许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要冒着危险救他，是因为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执念，还是......她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