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到酣处,列缺大喝一声,手掌边沿隐见真火流动,从谈鹰双手间穿过去,谈鹰侧身急避,袖口嗤的一下,碎布乱飞,显出一个五指形状的空洞,宛如用烧红的烙铁烫出来一样。
列缺的炎炎掌厉害至斯,旁观者无不色变。
谈鹰心想:若不使用绝招,恐怕会一直被对方压制。见对方又是一掌劈来,当下不再闪避,直直地一掌拍过去。
列缺见谈鹰不躲不避,采用硬挡的架势,心中大喜,运起十足内力,体内真火汹涌而出,心想:这一掌,非叫这小子手臂焦黑,骨折筋断不可。
哪知双方手掌一接触,谈鹰的掌心中传来阵阵绵劲,仿似阳关三叠,一重胜似一重。第一重绵劲,便将列缺的真火化去大半,第二重绵劲,将列缺的内力反击回去,第三重绵劲,将两人之力叠加,重重地击在对方掌心。
这叠加的力道何等凶猛,只听得咔嚓一声,列缺手腕折断,他一声惨嚎,倒飞而出。
他的随从见少堂主落败,其中二人迅速抬起腰间的金属圆筒,对准谈鹰,按动机括,两股暗青色的幽幽火焰向谈鹰急剧喷射!
谈鹰早知烈火堂的碧火又毒又烈,沾惹半点,便是销肉蚀骨的下场,任你多高的内功,也难以幸免。叮的一声长剑出鞘,挥舞旋转如盾,将两团青色火焰包住,随之一挥,两团火焰落到旁边一株大树的树干,那树干轰的一下冒出一团烈焰,熊熊燃烧起来。
谈鹰长剑回转,刷刷两下,将那两名随从的金属圆筒斩为两截。
列缺忽地一声大喊:“都停手!”
随从们看了看少堂主,又看了看谈鹰的长剑,心有余悸,当下不再喷射火焰,跑过去将列缺扶起。
列缺手腕骨折,也不知断了几截,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他硬朗之极,哼也不哼一下,说道:“阁下好功夫,列某认栽。不过今日只是列某一人学艺不精,并非整个烈火堂败了。日后如有机会,定当再向阁下请教!”
谈鹰心知这次结仇,今后定然后患无穷。但行走江湖,岂有瞻前顾后的道理。也不言语,还剑入鞘,拱了拱手。
列缺在随从的帮助下骑上马,冷笑道:“请教阁下的万儿?列某想知道折在哪位高人的手下。”
谈鹰说道:“在下谈鹰。”
列缺仰天大笑,道:“好,好,好一个谈鹰。我们走!”五骑疾风一般,呼喇喇而去,只余下漫天尘土飞扬,以及一株犹自燃烧不止的大树。
旁观的看客们这才敢一拥而上,纷纷用簸箕装泥土,或者用木桶盛水,扑灭大树上的火焰,免得殃及旁边的民居。
那儒生踱步近前,摇头道:“唉,这位小哥,你可惹大祸了!”
谈鹰弹弹身上的灰尘,一笑道:“岂不闻先贤有言: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且说秦虎安排了搜捕刺客的事宜,又护送殿下一行回府,命令众官兵将太师府里三层外三层团团护卫住。跟着马不停蹄,巡查了下面几个县的官粮征收情况,见事态渐渐回复正常,不再有大斗小斗、民怨民变的事情发生。便放下心事,返回城中。
他心里犹自记挂着那女道士奇异的面容,当下前往太师府递了拜帖求见。但府里的管事回话说,道长已然闭关,不见外人。等了好一会,不见反应,只好怏怏而回。
秦虎回到秀姑的小酒馆,已近掌灯时分。
秀姑见他连日辛劳,面有倦容,索性挂出歇业牌,连忙整治了几盘小菜,又热了酒,陪他吃喝了一阵。因不胜酒力,自己先回后院歇息了。
秦虎慢慢自斟自饮,不知不觉,月上中天。此时门外传来几声急促的敲击声。
他走过去开了门,雷震如同一阵风一样冲进来,口中嚷道:“哎呀,秦老弟,你还躲在这里吃酒,大事不好了也!”
秦虎忙问何事。雷震说道:“有人劫狱,温如蓝跑了!”
秦虎请雷震坐下,说起缘由。原来雷震审了一日,软硬兼施,又动了刑具,奈何温如蓝昏厥了数次,硬是不吐一字,他只得暂时放手作罢。
等晚间他再回大牢,却发现守卫的兵卒和牢头统统被人点了穴道,昏迷在地,温如蓝已消失无踪。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从戒备森严的深牢大狱中被人劫走,神不知鬼不觉,断定是高手所为。
雷震见走了重犯,惊惶万分,想起找秦虎商量,跑了好几处地方,问了无数人,才寻到小酒馆这边来。
秦虎沉吟半晌,说道:“老总莫慌,此事别有蹊跷,依我看未必是坏事。”
雷震说道:“难道是那些北莽人做的手脚?”
秦虎摇头道:“不太可能,现下城里增加了这么多官兵在搜捕,要潜入城中,劫走同伙,他们没有这样的本领。再说北莽人行刺不成,死伤惨重,正在仓皇逃串,他们也没有这样的胆子。”
雷震问道:“那依老弟判断,是何方势力干的好事?”
秦虎用手指擦擦鼻尖,说道:“温如蓝作为北莽安插在我朝的探子,身份一旦暴露,便失去了利用价值。有人甘冒大险,将人劫走,我思来想去,极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雷震愕然道:“什么原因?”
秦虎一字一顿说道:“她的身份!”
雷震和秦虎联手办过几桩大案要案,对他的判断能力深信不疑,闻言思索了一阵,说道:“秦老弟的意思,有人想利用她的身份做文章?可温如蓝的真实身份我们也没有问出来啊。”
秦虎说道:“她的身份,可能很贵重,可能很特殊,有人利用这个和北莽人做交易也说不定。”
雷震皱眉说道:“唉,我一个老粗,此事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毕竟走了重犯,殿下怪罪下来,又该如何应付?”
秦虎给他倒了一碗酒,微笑道:“老总且宽心,你只管据实上报,殿下应该不会重责。殿下的心思,还盯在另外几件大事那里。”
雷震仰头喝完碗中酒,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说道:“老弟,多事之秋呀,我这几天心烦意乱的,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就说冼大将军的案子吧,到现在没有什么头绪,殿下不可能不追查到底啊。”
秦虎说道:“大将军的案子,我倒是查到了一些端倪,明日我去杭州大营走一趟,如推断不差,应该能解开心里的最后几个疑问。”
雷震精神一振,说道:“哦,老弟有办法?妙极了,不若我们明日一同前去!”
秦虎摇摇头说道:“老总,此事你不要插手,其中曲折,牵扯太深,只能由我暗中查探。我估计,就算将来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朝廷方面,也只会公布是北莽派来杀手,使用卑鄙手段,暗杀本朝大将。”
雷震惊得合不拢嘴,口中啊了一声。
秦虎霍地站起,目光如冷电,一反平时沉静的神态,整个人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光芒四射,冷笑说道:“有人为了一己利益,玩弄众人于股掌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们不晓得,总有人会挺身而出,把天捅个窟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