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虎走出太师府,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感觉浑身舒泰,无比轻松。
府门一侧,道路旁边早停了一顶大官轿,见他出来,轿子里的布帘掀开,露出知府大人裴洛德的一张胖脸。裴洛德招招手,示意秦虎过去,与他同乘。
官轿内部空间宽敞,两个人乘坐绰绰有余。
裴洛德说道:“小秦,我让廖管家急急忙忙找了你一上午,才知道你来拜见信王殿下。”
秦虎说道:“大人,信王殿下几日前交代了差事,我办得七七八八,特来回报。”
裴洛德面有忧色,小心问道:“殿下说了些什么,有没有问到我?”
秦虎故意说道:“殿下夸奖江南各州府办事得力,他甚是满意。”
裴洛德有些失望,追问道:“你好好想想,殿下真的没说其他?”
秦虎说道:“好像没有了,殿下很忙,没功夫跟我说几句。”
裴洛德急得连连搓手,说道:“你可以进府参见殿下,但我这个堂堂知府两日来连连求见,殿下却理也不理。”
秦虎噗嗤一笑,说道:“大人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裴洛德叹气道:“这几日连连出事,我这个杭州知府,只怕在殿下心目中,彻底没有了份量罗。”
秦虎说道:“大人放心,殿下已经亲口答应,大人不必外调,继续留任杭州。”
裴洛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比一觉醒来,自己高中状元一般,喜出望外,一拍大腿,说道:“哎呀,此事当真?你不要蒙我!”
秦虎说道:“在下怎敢诓骗大人?殿下如此说,我就原样转述。”
裴洛德数月来日夜忧虑不安,愁白了头,此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忍不住说道:“妈的,小秦,你怎么办到的?你可真是我的福将哪!”秦虎含笑不语。
裴洛德看着自己的亲随,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他这个亲随来历奇特,仿佛天上降下来的福星。
差不多九年前,他赶赴江西某县任县令,经过一处荒山野岭,见道路边躺到了数十具死尸,身上伤口处处,地上鲜血淋漓。十几架货车货物散了一地,死者有些是山贼打扮,有些是货商打扮。他吩咐手下上前查看,发现其中一名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身中数刀,但尚有气息,赶忙叫人抬到附近的村镇医治。
年轻人很快便醒了过来,自言广南路宜州人士,姓秦名虎,出身书香门第。后父母双亡,家道中落,便断了读书应试的念头,跟随亲朋四处行商。
当日途经此地,遇到一伙山贼打劫,力战之下,同伴死伤殆尽。
裴洛德见他身世可怜,又举目无亲,便收他做了一名随从。心想此人既然自幼熟读诗书,断文识字,日后慢慢提拔,也会有个好前程。
哪知秦虎此人天生聪颖,见事极快,兼之头脑冷静,精明强干,很快便成为裴洛德的得力臂助。每逢大事难事,只要他出面化解,总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逢凶化吉。
没几年功夫,裴洛德已将他倚为心腹,言听计从。
秦虎低声说道:“大人,眼下还有一道难关,急需解决。”
裴洛德回想往事,有些出神,忙问道:“什么难关?你说!”
秦虎说道:“大人目前虽然职位稳定,但眼下赈灾救灾,忽视不得,朝廷将来问责下来,杭州府吃罪不起。”
裴洛德苦笑道:“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能等闲视之。可小秦,我有心无力呀。江南江西荆湖几路今秋征收大批公粮,充当军资,现下各地粮仓空空,拿什么去赈灾放粮啊?”
秦虎说道:“大人,我有办法。”
裴洛德精神一振,忙道:“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秦虎说道:“我已经说服殿下,殿下亲自出面筹款,相信江南各地的富商大户必定会纷纷响应。咱们手里有了大笔银子,便有了足够的底气。”
裴洛德听得合不拢嘴,心想这个秦虎,给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殿下被他支使的团团转。
秦虎继续说道:“大人,只要捐款到位,咱们马上放出风声,高价收粮。”
裴洛德张大口,说道:“抬高粮价,如何使得?不会搞出个民变吧?”
秦虎道:“大人你想,江南不是没有粮食,而是官仓余粮不足。粮食都在那些黑心的米商、大户、贪官手里囤积着,只等着粮荒一来,他们好高价出售,赚取暴利。咱们先对外高价收粮,商人逐利,富人贪心,他们定会纷纷从各地运粮过来牟利。市面上的存粮就会大大增加。到时候大人用赈灾的名义,发布禁令,严禁粮食流出杭州,同时集中官仓粮食,开仓放粮,那些人手里的高价粮卖不掉,运不走,只能低价出手,这样,杭州各地的粮价就会迅速降下来。”
裴洛德听得连连点头,赞道:“妙极!这个办法好,哎呀,小秦,还是你脑子灵光,杭州的老百姓有救了!只要北边的战事拖延,挨过今年秋冬,明年的日子就好过了呀。”
两人一路低声商议细节。忽然官轿一停,原来已到达裴洛德的府邸门口。
廖管家在大门等候多时,一溜小跑过来,扶知府大人下轿,说道:“大人可算回来了,功德大夫、学政大人几个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
裴洛德吩咐道:“请几位大人书房相候,我换过官服,马上过去相见。”
转头对秦虎说道:“小秦,今日之事,多得你了,今后筹款赈灾,还需你鼎力相助。”秦虎道声大人客气。
裴洛德匆匆入内见客。秦虎了结心事,正待寻个地方放松放松,旁边巷子里走出一个器宇不凡的昂藏年青人,手里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高声唤道:“秦兄请留步!”
秦虎见来人面孔陌生,心下奇怪,拱拱手道:“阁下何人?”
那年青人气度俊朗,姿态洒脱,笑道:“在下无名小卒,不足挂齿,敢问秦兄是否认识一位小友,名叫谈鹰的?”
秦虎道:“不错。谈兄弟现在何处?”
年轻人说道:“他今日约了烈火堂的列长虹比武,此刻应该已经在赴约的路上了吧。我特来报讯,请秦兄相机行事。”
秦虎一惊,心道:谈鹰初出江湖,怎么跟烈火堂这些煞星纠缠上了?连忙行礼拜谢,说道:“多谢多谢,请问我那谈兄弟约的什么地点、什么时间?”
年轻人说道:“今日未时,烈火堂总坛。现在是午时刚过,秦兄骑我的马去,应该赶得及。”
午时离未时,刚好一个时辰。
秦虎不及多谢,匆匆上马。那年轻人递过一件物事,说道:“秦兄持此物前去,定能化解危机。若有人问起,就说是玉虚道长所赠。”
秦虎低头一看,那物是一块小小铁片,作火焰状,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列”字。他将铁片收入怀中,策马扬鞭,跑出十几步,回头叫道:“兄弟高姓大名?报信之恩,秦虎日后必定重谢!”
年轻人的声音远远传来,说道:“叫我亢宿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