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重九道:“妙极,就干他娘的。等会儿有一支船队赶到,押船的都是富人大户雇佣的保镖,个个身手不凡。这些人交给我们鱼蛇帮对付。你们要做的,就是不让别的脚夫行的人卸货,另外看紧了货船,别让他们溜走,找几个机灵的把风,随时通报官府官兵的动静。这些人官商勾结,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郭重九安排鱼蛇帮的人打头阵,对付古剑会的高手,几家脚夫行、车行的人把守各处,那些少年主要负责把风通信、想办法困住船队。
那些少年不知深浅,以为鱼蛇帮在为贫苦百姓出头呢,领了棍棒刀斧绳索等物,人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郭重九道:“很好,各位小兄弟年纪轻轻,却敢作敢为,以后就是鱼蛇帮自己人啦,有我们赚的,就有你们吃的。今日这件事做得利索干净,人人有赏!”
少年们齐声叫好,郭重九满意地说道:“你们都是好样的,依我看,就专门组成一个队。嗯,叫什么好呢?叫鸿鹄队,鸿鹄志向冲天嘛。谁来当这个头啊?”
张小毛排众而出,叫道:“我来!”
郭重九见他声音洪亮,身材粗壮,甚是喜欢,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小毛道:“俺叫张小毛!”
郭重九问道:“你来领队,打算怎么做?”
张小毛道:“让几个眼明手快的兄弟,盯住几条官兵必经的要道,剩下的分作两批,一批趁乱破坏对方的货车,一批绕到船队后面,弄坏他们的船舵,让他们走不掉。”
郭重九笑道:“果然是个机灵鬼,好,你来做这个队长。”
不多时,船队抵达靠岸,古剑会接应的剑手以及另外几家车行的的车队赶到码头,郭重九手一挥,一两百人围将上去,堵住对方去路。
双双方激烈争论了一阵,突然兵兵邦邦打了起来。
张小毛吩咐孙麻子的侄子孙大牙,领十几个少年守在街边,假装在树下乘凉聊天。
等车队的人都跑到前面跟鱼蛇帮论理争吵的时候,偷偷跑上去,切断拉车牛马的绳索,跟着在这些畜生的屁股后戳上一棍,或插上一刀,牛马吃痛,四散奔逃。
车队的车夫闻声回头追赶,那些少年早就跑得没影了。
平狗儿领着二十几个人划了两条小舟,转到船队后面。
他望见货船较大,一时半刻船舵难以毁坏,就唤人装了几捆草料,等另外一只小货船靠近前面的船队,正要经过的当口,迅速用火点着了草料,扔上小货船。
那只小货船装载的不知何物,遇火便熊熊燃烧,顷刻间火光冲天而起,船上的船夫、伙计纷纷跳河逃生。
一阵浓烟飘过来,空中传来一股浓重的药味。
原来那小货船装的乃是草药。
平狗儿当然不知,他放火点燃的却是黯然销魂楼运送药材的货船。
燃烧的货船打横,堵住了船队的退路,古剑会的几艘货船进退不得。
郭重九趁机叫人杀上货船,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棍棒一通乱砸,有些做事阴损的,搬起一个个货箱货包往水里扔。
古剑会的人大急,拼命冲前,却被鱼蛇帮的人潮层层挡住。
现场混乱不堪,忽然有人大喊一声:“官兵来了!”
郭重九叫道:“风紧,扯呼!”鱼蛇帮一大群人以及鸿鹄队一帮少年,顿作鸟兽散。
待军巡院的兵士赶来,码头上只剩下脸色铁青的古剑会、车行等人,以及河面上燃烧的一艘货船、水面漂浮的几十个木箱货包。
事后,郭重九连夸张小毛、平狗儿二人聪明能干,每人都赏了一吊钱,约定明日仍来听命办事。
张小毛、平狗儿欢天喜地,拿了铜钱,返回家中,娘儿几个整治了一桌好菜,鱼肉果蔬俱全,痛痛快快饱餐一顿。
第二日,平狗儿先送了一桶香饮子到黯然销魂楼,秀姑唤他进府,嘘寒问暖了几句,给了一些赏钱。
平狗儿编了几个鸟兽形状的竹子玩具,陪林小荷在花园里玩耍了一会,秀姑笑眯眯的由他。
秀姑和平狗儿越相处,越发觉得平狗儿与她五岁时便夭折的弟弟眉目相像,对他态度越发亲切,平狗儿也觉得秀姨(他已经从阿姨改称秀姨)跟其他大户人家的太太不同,说话细声和气,身上更没有半分架子,倒像个大姐姐一样亲近。
此后每隔两日便送来香饮子或者平妈妈亲手做的面食糕点、新鲜的瓜果,秀姑也不讲究,一概收下,再给平狗儿铜钱银子,他却说什么也不肯收下了。
只好给些简单的衣服首饰用品,平狗儿倒是十分喜欢。
除此以外,平狗儿跟着张小毛在城里城外四处晃荡,鸿鹄队不断吸收一些平民出身的少年加入,队伍越来越壮大。
这些血气方刚、懵懵懂懂的少年跟着鱼蛇帮在码头、街上各处打压不听话的脚夫行、车行、货主、船夫,拦截古剑会属下的货物、车队,出手狠辣,行事嚣张。
没到十日,已经名声大噪,出尽风头。
平狗儿留了个心眼,那日和张小毛说道:“咱们帮着这边的脚夫、车夫,对付另一边的脚夫、车夫,替鱼蛇帮抢码头上的生意,不过是穷人打穷人,没什么味道。那些搬货的、拉车的,家里哪个不是有老有小?和咱们差不多。再说鱼蛇帮得了好处,也没有分给咱们多少,小毛哥,我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太妥当。”
张小毛正意气风发,不以为然说道:“活该!谁让他们给有钱的、当官的做走狗?反过来欺负俺们这些老百姓?狗儿,我跟你说,郭大爷既然看得起咱们,重用咱们,咱们就该好好干,干出一番事业,嘿嘿,只要把京城的码头都拿下来,以后看谁敢小看我张小毛?”
平狗儿唯唯诺诺,心想:鱼蛇帮号称京中一霸,平时的口碑也不怎么样。走货的、走船的、开酒楼茶馆的,都要向鱼蛇帮缴纳保护费、份子钱。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对于郭重九等人,还需小心防备。
郭重九很满意鸿鹄队的表现,他招来张小毛、平狗儿说道:“我有几个好朋友,武艺高强,远道而来帮忙,他们不想声张,也不想暴露身份,免得古剑会的人事后报复。其他人我不太放心,以后他们的一应饮食用度,往来消息传递就靠你们两个啦,注意,一定一定不要跟第三人提起这件事。”
每人又赏了一块碎银子,张小毛喜滋滋的一口答应。
郭重九递过一封封好的书信,说道:“这些朋友就在城中某某巷子某某宅子落脚,你们快快赶去送信,另外,带上一袋银子,一并交到为首的乌大爷手上。”
两人风风火火赶去,到了门口,对了几句暗语,一名脸色阴沉的汉子开了门,将两人引进屋内。
屋内坐着躺着十几名劲装结束的江湖人物,目光森然,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血腥气。
为首的乌大爷身穿黑衣,满脸浓须,手背上尽是黑毛,盯着人好像要将人一口吞下似的。
张小毛大着胆子将书信、装满银子的布袋递给乌大爷。
姓乌的掂了掂布袋的份量,扔给旁边一人。冷笑一声,拆开信封,展开信笺看了,说道:“各位,柯老板来生意了,信上有七个名字,大伙分一分,各自对付,袋子里的银子,算是定金。”
张小毛、平狗儿当然不知道,信笺上写得都是古剑会负责联络京城生意的中间人、不听话的货主、船东的名字。
而屋内这些人,则是鱼蛇帮重金聘请的黑道高手,专门负责清除障碍。
鱼蛇帮在京城产业多,帮众多,杀人放火的肮脏事情,不方便亲自出面。
其中一人阴恻恻笑道:“人嘛,好对付,官府那边,姓柯的负责摆平。”
乌大爷道:“大伙下手快些,不留痕迹,谁能查得出来?留心不要跟古剑会的人交手便是。”
乌大爷目露凶光,望向张小毛、平狗儿,看得两人心中发毛。说道:“姓郭的就派你们两个娃娃过来吗?”
张小毛颤声道:“郭大爷说了,各位爷有什么需要,缺人手的,缺银子的,只管跟小人说,帮里马上派人安排。”
乌大爷一摆手道:“人多嘴杂,有个鸟用。你去跟郭重九说,每日送一桌柯家正店上好的酒菜过来,另外,这里的落脚点,不要让别的人知晓,有什么重要事情,我会亲自上门找柯庆之、郭重九。除了你们两个娃娃,鱼蛇帮其他闲杂人等,我们一概不见。”
张小毛、平狗儿二人一一谨记,然后头也不回,惶惶然出门。
平狗儿呼了口气,说道:“小毛哥,我怎么觉得,屋里那些人,个个凶恶,不像好人。”
张小毛道:“管他作甚,咱们就是传个信,跑跑腿,真的有事,也跟咱们两个无关。”
平狗儿摇摇头,心里浮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张小毛、平狗儿两个一心为鱼蛇帮跑腿办事,却没有料想,他们即将面临一场飞来横祸,而鱼蛇帮也即将面临一场泼天大祸。
京师衙门的一间密室,有人乔装打扮而来,面见一位大人。
来人看似一名寻常商贾,抹去脸上的胶泥、粉彩,却是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细目阔嘴,中间肉鼓鼓的一个酒糟鼻子。
那人相貌猥琐,江湖身份地位却不低,乃是京城显赫门派、九曲庭院的副门主,曲中柳的左臂右膀。
此人有个绰号:穿山甲。
穿山甲擅长外家硬功,一双手爪坚如铁石,用之掘洞盗穴,无往而不利。
密室内有一名身穿四品官服的人,慢悠悠饮茶等候。
穿山甲恭谨行礼道:“小人见过通判大人。”
京师衙门的姚通判点头道:“坐罢。”穿山甲不敢造次,在下首的椅子上斜斜地打侧坐下。
姚通判道:“你提供的线报很有用,如能人赃并获,便是奇功一件。”
穿山甲道:“小人听曲中柳、柯庆之说过,这次押运的货物价值连城,超过此前的任何一次,路线、人手安排等等都是小人反复确认的,绝对准确。大人只要派出军巡院的人马,保证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姚通判皮笑肉不笑:“人是要拿的,不过无需军巡院出马,我自有安排。”
穿山甲道:“是是。上次大人答应,只要小人立了功,将来清算鱼蛇帮、九曲庭院的时候,会替小人安置一个好去处。这个……这个……我想知道,大人打算怎么安置?”
姚通判脸色一沉,说道:“你以为本官说话不算数?”
穿山甲陪笑道:“大人误会了,实在是姓曲的、姓柯的心狠手辣,小人心里怕得很。”
忽听一人朗声道:“你无需担心,我来担保!”
话音未落,一名衣饰华贵的青年公子,抱着一个小酒坛,大踏步走进门来。
姚通判连忙起身:“恭迎世子阁下!”
来人是荣亲王世子!
穿山甲大吃一惊,世子身份贵重,等闲的官员想见上一面也难。
世子闻言道:“你不必害怕,事成之后,我自有重赏,还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一个闲散的去处。”
穿山甲大喜,单膝下跪行礼,说道:“承蒙世子抬爱,小人愿竭尽全力,为世子阁下效劳。”
世子道:“起来吧。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穿山甲道:“世子请讲。小人照办。”
世子一字字道:“我要知道,曲中柳的宝物钱财都收藏在什么地方。”
穿山甲额上冒汗,但他见机极快,毫不犹豫说道:“曲中柳秘密藏宝的地方有三处,我知道其中两处,都在京城附近。阁下吩咐便是,我会亲自带路。”
世子大笑道:“好,好,你很识相,我很欣赏。”
他将酒坛放到桌上,拍开封泥,一股浓烈甘醇的酒香弥漫室内。
世子道:“此乃御藏贡酒,珍贵异常,多少达官贵人千金难买一坛,此刻正好享用。”
他满满倒了三大杯,一人分了一杯。姚通判、穿山甲两人小心翼翼地接过。
世子道:“柯庆之贪得无厌,计较每一个铜板,只配喝几文钱的香饮子。曲中柳自以为是,古剑会自命清高,不过是附庸风雅的短视之徒。只有具备真正实力的人物,才能做最后的赢家,享受人间最好的美味。来,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