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爱英请来许多中国朋友,都是五十多岁穿衣体面的人,男人女人都有,大约七八个人。
“这位是?”
一个穿香奈儿连衣裙、一副贵妇装扮的女人问。
看童妍一眼,罗爱英淡笑:“我儿子的好朋友,童妍。”
“她就是童妍?”
大家表示惊讶,显然他们都从罗爱英口中了解童妍,只是没见过本人。
“这么漂亮,难怪了。”几人互视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
和朋友互相拥抱握手之后,罗爱英:“童画传媒你们都知道吗?还有白水湾游乐场,这都是童家的产业,我们童妍是实实在在富人家千金,这顿饭有她请,你们都不用客气。”
“这样的话,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女人们拿起菜单册,开始笑盈盈地点菜。
看着她们,童妍心里大概有了底。
这些人都是马洛妈妈的朋友,她们只会和罗爱英串通一气,谁都不会把她童妍当成好人,只会是祸害别人儿子的坏人。
果然阿姨们点菜的时候,专挑贵的点,一瓶过万的洋酒,她们点了好几瓶,菜肴更是满满一桌。
点菜之后,香奈儿连衣裙的女人假惺惺问童妍:“那个,这顿饭是不是太贵了,没关系,我们大家aa吧,用不了多少钱。”
童妍合上菜单册,淡淡道:“没关系,请得起。”
阿姨们暗暗对视一眼,然后都假模假样地看手机。
她们暗自思忖了一下,这顿饭加上酒菜,起码要十几万,再坐最有钱的阿姨也舍不得这样花钱,想想这一顿饭就吃老公一个月的工资,谁不心疼?
刷卡结账,等待饭菜上桌。
罗爱英跟众人闲聊,童妍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洗手间时她给江时遇发了微信。
童妍:一顿饭十三万。
半晌。
江时遇:......
江时遇:不是两个人?
童妍:一桌子人,都是她的朋友。
江时遇:她在中国待多久?
显然,罗爱英把童妍当饭票了,这样偶尔一次也就算了,要人长期当她老佛爷一样供着,这不现实。
童妍:不知道。
童妍:我欠马洛的没错,可是这些年,我付出的也不少了。
江时遇:你在哪个包厢?
童妍:怎么了?
江时遇:你出来,让我抱抱。
童妍:你不是要和别人吃饭?
江时遇:老婆的事情更重要。
童妍:那我过去找你。
江时遇:406
一分钟后,江时遇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离开了406包厢。
他打开房门,靠墙,将童妍搂进怀里。
“靠过来。”
“干什么?”
“我闻闻。”
“?”
“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偷偷喝酒。”
“没有。”
他低头凑近她的唇,似要闻她嘴里的酒气,童妍把脸瞥向一边,不让他得逞。
“就马洛妈妈的事,我们商量一下。”江时遇道。
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童妍:“嗯,请江校草吩咐。”
“我希望你甩开过去,无论你伤心或者快乐,都改变不了过去发生的一切,你刚才也说了,这些年你为马洛付出的也不少,可以了,足够了,对于马洛妈妈,我们应该做个了结,你觉得呢?”
童妍没有说话,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想听他说服自己。
“你如果心里过意不去,就给马洛妈妈一笔钱,让她接下来的生活好过一点,这一点我没意见,给多少都行,我只要你不要再感到歉疚。但以后,我们不要跟她来往了,不要再见面了。”
童妍看着江时遇,久久没有回应。
其实每次和马洛妈妈见面,她们都不开心,所以为什么要见面?
江时遇说的没错,没必要互相消耗了,是该有个了结。
“在想什么呢?”
他亲了她的唇,童妍回神:“在想要怎么去说。”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
......
童妍是在一个小时后,才推开包厢的大门,后面跟了两个年轻力壮的临时保安。
罗爱英自从离婚之后,人就很偏激,仿佛全世界都欠她的,她曾好几次和前夫当众互撕,也曾偏激地打过童妍,所以她不得不小心提防。
她不愿意跟罗爱英吃饭,才故意拖延一个小时才进来,而一顿十三万的饭菜,大叔大妈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包厢大门前有一个实木雕花屏风,童妍还没有走进包厢,就听到里面大妈们的谈话声。
“英子,不是我说,那女孩太漂亮了,难怪你家马洛会犯傻。”
“一看就是个缺乏教养的货色,瞧见没?我刚才跟她说话,她的架子端得比你还高。”
“英子,之前你不是说,这女孩在照顾马洛那段时间,还出去跟人乱搞,然后未婚生子,连孩子的爸爸都不知道是谁。”
“马洛真不该救她,真不值得。”
大妈们你一言我一语,童妍安静听着,一扇实木雕花屏风,挡住了她和她们的视线。
“只要漂亮,总会有男人愿意为她付出。”这是罗爱英的声音,嘲讽的口气很明显:“人家虽然未婚生子,回中国没多久,还不是找到一个又高又帅的男人嫁了。”
“我看啊,她不接受马洛根本是嫌弃马洛,一回国就知道找男人,合着为她牺牲的马洛还配不上她了?”
忽而,大妈们都不说话了,可能是发现了屏风后面的童妍,包厢的气氛像无风的湖面一样平静。
童妍走出屏风,脚步很轻,鞋跟的声音依旧清亮。
“怎么不继续了?没准我还能参与你们的讨论。”
大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人主动说话。
“说我没教养,我想问再坐各位叔叔阿姨,你们谁比我的父母更成功?你们的子女也是美国名牌大学毕业?如果他们没有我优秀,你们却在批评我的父母不会教育子女,未免太好笑了。”
那个说童妍没教养的大妈,脸色涨红。
她的女儿其实大学都没考上,后来专升本,勉强念了个大学,童妍询问她们子女的学历,恰巧触到她的软肋,让她又羞又恼。
“我是未婚生子没错,但到目前为止,我只与一个男生分分合合,经历十二年,我始一而终,和再坐很多人一样,又或者我比一些人更干净。”
打扮得时髦优雅的大妈们纷纷轻咳,不服老的玻尿酸老脸,显得异常的僵硬,这个女娃明显在骂别人脏。
已经七分饱的男士女士们,为了掩饰尴尬,又拿起筷子假模假样吃了起来。在他们看来,和人互相诋毁谩骂,简直有失体面,他们自认为自己更有教养,教养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然而他们有所顾虑,罗爱英却无畏无惧,只见她冷嘲热讽道:“马洛呢?马洛的事怎么不接着说?”
再坐的人都是她的朋友,童妍不给她们脸面,显然是不给自己面子。
时髦的大妈们吃饭喝酒,像没听到马洛妈妈的话一样,实际上都在暗中观察。
童妍皱眉:“马洛......他很好,我没什么可说的。”
“你真是这么想,为什么还找别人结婚?你就是嫌弃他残疾,你嫌弃他,他才选择自杀!”罗爱英声声质问,眼里含带偏激的凶光。
直定定看着罗爱英的脸,童妍一动不动,她的眼神很不友善,甚至有些骇然。
见状,罗爱英声音又拔高了几分:“你明明知道他喜欢你,你视而不见,忘恩负义,还故意挺着大肚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你在故意折磨他!”
“说够了?”童妍眯眼,手微微颤抖。
她是被气的。
她从未嫌弃过马洛,可她不爱马洛,她爱阿遇。
在照顾马洛那段时间,尽管她从未在他面前提起江时遇,但马洛一直都知道她喜欢别人,后来童妍怀孕了,便直接告诉他,说她怀了阿遇的孩子,她想生下这个孩子。
马洛还劝她回去跟江时遇和好,毕竟她怀孕了,而童妍仍旧留在美国。
一直到大宝三岁,她、马洛和大宝都相安无事,却在马洛父母因为离婚事件争吵不休后,选择离开人世,所以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是我嫌弃他,还是你们嫌弃他?”童妍反问:“他说他在你眼里看到焦躁和绝望,你总是在跟他抱怨,说你的丈夫不要你们了,说他转移了财产,不愿意分钱给你们,你把你的负面能量传递给他,把你的怨怼和愤怒丢给他,他失去双腿本来心思就敏感和痛苦,你却一次次给他失望和负能量,所以这是你的错。”
“你胡说!”
“罗阿姨,你别忘了,你在他病床前哭了一整天,他是在第二天自杀的。”
“你......”
罗爱英勃然大怒,气血涌向面部,皮肤涨得通红。
下一秒。
罗爱英拿起一个盘子砸向童妍,准无误确砸向童妍的额角,一声沉闷的撞击之后,是盘子落地的“哐当”声。
“啊”
“啊”
众人被吓了一跳,再看童妍,身上满是油污,头发和衣服正向下滚落糖醋排骨的酱汁。
众人惊恐未定,罗爱英又上前揪住童妍的衣领:“不是你害他失去双腿,他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罗爱英大吼,她说的是英文,咆哮声满是愤怒。
见状,两名保安连忙上前制止,将其从童妍身上拉扯下来。
童妍用手捂着额角,那里传来一阵阵的痛感,脑袋也在被盘子撞击后变得混动和晕眩。
她把手放下来,手掌染上血红,好在血量不多。
罗爱英厌恶她,所以她为什么要跟这疯婆子来往?她就算欠马洛的,也不至于到要放弃尊严、忍气吞声的地步。
“帮我控制她。”童妍对两个保安说,眼睛冰凉。
所有人都看到她额角的血迹和红肿印记,意识到这件事恐怕不能就此了结。
保安拿钱办事,一人拽住罗爱英一只胳臂,任其力气再大,争执再猛烈,也敌不过两个年轻力壮的保安。
“你想干什么!”罗爱英的好友出声制止。
童妍将一个盘子猛烈地摔在她脚边,那女人顿时闭嘴,忙乱地躲在丈夫身后。
再拿起一个白色瓷器盘子,童妍走向罗爱英。
“阿姨,我对您一直都很敬重,因为马洛,您一回中国我就出来招待您,招待您的朋友,我自认为给了您百分之百的真诚,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我的底线,你打我儿子的时候,我已经愤怒了,可你是马洛的妈妈,我想,我或许可以在容忍一次,可这次恐怕不行了。”
“你想怎么样?”被保安制服,罗爱英很是愤怒。
她对童妍怒目而视,后者同样回以愤怒的目光。
童妍也不多说废话,在众人一阵惊呼中,她扬起餐盘,准备进行以牙还牙地报复。
罗爱英面部变得扭曲,保养尚可的脸皱纹横生,她眼睛全是红丝,看童妍的目光好似要把人生吞入腹。
当童妍将瓷盘用力挥向她时,女人们开始惊叫。
罗爱英也惊叫了一声,脖子一缩,将脸转向别处,眼睛紧紧闭合。
然而如期的疼痛没有到来,那瓷盘停在她眼前,随后落在她脚边,在地上摔得粉碎。
童妍没有打她,只用手捏了捏她的脸。
“阿姨,原来你也怕疼?”她直定定看她的眼睛:“你打别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别人也会疼?”
罗爱英茫然又错愕,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我不打你,因为你是马洛的妈妈,我敬重他,所以我敬你,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搭理你,也不会再见你,你好自为之。”
罗爱英双唇颤抖,面色惨白,她似乎还想呵斥童妍,终究堪堪忍住了。
对峙了两分钟,童妍带上包包离开,在走到屏风处,才淡淡道了一句:“阿姨,你有想过吗?马洛临走之前,为什么没有给你离别信?”
童妍离开包厢时,对保安道了一句,保安这才放开罗爱英,跟随童妍一同离开,只留陷入在惊慌和忙乱中的大叔大妈们面面相觑。
......
晚上,童妍很久都没有回家。
江时遇好几次给她打电话,都处于关机状态。
晚上九点半,江时遇带大宝去洗澡,大宝询问他说,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说他想妍妍了。
与此同时,江时遇正在给童妍打电话,还是收到对方正在关机的提示音,道:“等大宝穿好衣服,我们就出去找妍妍。”
“好。”
大宝很乖,在爸爸一直查看手机信息,为妈妈担心不已的时候,他自己给自己穿好了衣服,然后走过来牵上爸爸的手,说:“阿遇,我们去找妈妈吧。”
捏捏他的脸,江时遇:“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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