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说着，看到眼前的钟氏没有向往常那样，她若是提起哪里不好了，就会和她闲话家常几句，安慰安慰她，要么送药，要么送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而是一脸冷漠，仿若她就是个陌生人，心下便有些心惊胆战：“太太，您，您怎么了？”

钟氏抬头看着她：“没事。”

芳姨娘这才长须一口气，眼睛就下意识在房中搜寻元钟灵的身影，见她落在窗前的踏上，提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笔在画什么，她心里沉了一沉，对钟氏笑着：“太太，您看二姑娘对您多孝顺，这段时日以来，时时都在您的面前尽孝呢。”

钟氏头也不抬，继续看首饰图样，翻了一张又一张：“你有话就说吧，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的。”

芳姨娘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紧张地扶着桌面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看着钟氏：“奴婢，奴婢无事就不能在太太的面前侍奉您了吗？”

她像一只突然不被主人喜欢的猫猫狗狗一样，脸上流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来。

今日她没带元水茵来，没人和她一唱一和地对钟氏说好听话。

钟氏没答话，芳姨娘眼眶含泪地站在那里，不敢走，也不敢说话，好像就用这样诚惶诚恐的态度，乞求着钟氏的原谅。

她等了很长时间，钟氏都没抬头看她一眼。

临窗描花样子的元钟灵，也只歪着头看了看自己画的图好不好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芳姨娘越发觉得惊恐，她对于钟氏来说，是最忠诚的心腹，她从来没有这样惩罚过她。

可是她自问这十多年以来，伺候钟氏，比伺候当年伺候亲爹娘还有尽心尽力，痛她所痛，急她所急，太太为何对她态度大变，是二姑娘对她说了什么吗？

芳姨娘不是傻的，只是突然的，她想起了元昭，他来找的时候，语焉不详，似乎是有关郑妈妈凭空消失的事，牵扯到了太太身上。

上一次她试探过了，太太和郑妈妈消失的那件事，没有关系，为什么老爷又叫她来打探。

她思来想去，横下心来，既然她已经惹了太太，也不怕她再生气。

“太太，这下个月就是七夕节了，当年您在京城的时候，总是要被皇后娘娘请到宫中，与皇子公主们一起共度七夕节。您现在离开了这些年，也不知道宫里的七夕节改花样了没有。”

芳姨娘深谙钟氏的心，知道她喜欢回想当年在京城繁花锦绣的过去，两人每每在一起，说起京城的那些旧事，总是会觉得很开心，至少钟氏会脸上多出几分笑来。

钟氏眼神闪了闪，终于抬起头来：“谁知道呢，咱们又回不去。”

她终于说话了，芳姨娘顺势又坐了下来，挪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腿，很多年她都没有被这么体罚过了。

她笑着：“咱们回不去，不过算着年月，侯府中的好几位姑娘都到了能入宫的年纪了，太太，您说今年燕妃娘娘，会不会也会叫侄女儿们配她去宫里过节呢。”

燕妃娘娘？

钟燕。

在芳姨娘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她看到钟氏眼底闪着的挣扎愤怒的火苗。

她又徐徐说道：“这世事难料啊，想当年在平西侯府的时候，燕妃娘娘还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庶出三姑娘，二太太厌恶她姨娘出身不清白，便也厌恶了她，没有几身像样的衣裳，也从不带出门见人，可谁知道，如今是咱们家的这位庶出的姑娘，成了身份最尊贵的娘娘，还生育了龙子凤孙，要是三皇子当了皇上，那三姑娘不就成了皇太后了？”

芳姨娘原本只是言辞凿凿地试探钟氏，只是越说，自己心里也越是惊讶。

想当初这位三姑娘在平西侯府，那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吃穿不好，都是其次，最紧要的是二太太不拿她当姑娘看，连下人都不如，她姨娘生的貌美，生下她没多久，就被人抓住她与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厮不清白，当晚就安排她姨娘上了路。

据说，当时尤姨娘还怀有身孕。

因为不清白的事，二老爷也不认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说一定是个孽种。

芳姨娘心惊不已。

钟氏突然站了起来，在芳姨娘倏然瞪大的眼睛里，抬起手啪啪的抽了她两个耳光，指着她鼻子就骂起来：“下流没脸的东西，你是个什么身份的奴才，竟然敢说出这种话来，你要是后悔了，当年没有攀上三姑娘那根高枝儿，我大可以叫人送你回平西侯府去，看你可怜的三姑娘，会不会叫你进宫伺候她去！”

芳姨娘突然挨了两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

她立刻清醒了过来，慌忙跪下了，含泪道：“太太，太太，饶命啊，是奴婢说错话了，求您看在奴婢这些年对您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钟氏突然发脾气，芳姨娘知道，她说什么，就能干出什么来。

郑妈妈不就是被她脾气上来，说赶走就赶走了。

“太太，呜呜呜。”她可怜巴巴的拿着手帕，不停的眼角擦拭着滚下的泪珠。

钟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好一个钟燕啊，当初，她那么的可怜，奴才都能当年跟她红口白牙的辱骂她，是她看她可怜，人又乖巧，才经常以母亲喜欢她针线的名义，带她来大房的地界，容她在嫡母嫡姐的刻薄下，松快松快。

还一次次在钟慧等人面前，为她打抱不平，甚至为了袒护她，还未她背过好几次黑锅。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如今人家成了人上人，尊荣富贵的燕妃娘娘，生育的子女三皇子和六公主，也是血统高贵的龙子凤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家有出息了，她也并没有妒忌。

可是，为什么？！

偏偏的，她会是元昭的心上人！

她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那一幅画来，那么的娇媚纯洁的少女，元昭亲笔题字：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还有，元昭他真心爱慕的是钟燕，他要与她私奔，她不同意，他才又勾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