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这一切的周旺,就不敢光明正大的敲响平西侯府的大门,他可是带着姑娘的密信呢,万万不能叫二房和三房的那些人知道了,万一误了姑娘的要事可怎么办。
他就在京城找了一家普通的客栈住下了,伺机在平西侯府的后门口,等着看有没有自己熟悉的人出入。
一直等到第五天,他才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哎,大成子。”趁那人往巷子那头走,周旺试探地喊了一声。
巷子里来往路过的不少,有人听见声音看他一眼就走了,那人影却是站住了回头,找寻叫他的人,两人目光就对住了,“你是叫我?”
他大名田家成,爹娘意思是叫他是田家唯一的孙子,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希望他事有所成,如今他也有三十了,在府里头长房领着采买的差事,人都要叫他一声田管事。
大成子是他小时候的名儿,多少年都不曾听着了。
他刚才还愣了一愣,当自己听错了。
“大成子是个毛都没长齐就下塘捞鱼的小傻子。”周旺看着田管事又冲他说了一句。
田管事愣了,看着眼前粗布衣衫像是一个普普通通贫农庄稼汉的老头子,随即火了:“你个老家伙,你敢骂我?”
他好歹也是挺直腰板子的田管事了,别人把小时候的糟心事当街嚷嚷出来还被骂小傻子,怎么能不火大,他上去就揪着周旺的衣领子,周旺一把就将他的手按住了,刚才一副混不吝死老头子的痞子样,换成一副郑重的表情,他说道:“大成子,我是你旺叔。”
田管事一愣,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他下塘捞鱼差点被淹死的事情,除了把他从水里救起来的二管事周旺,他的旺叔,没人知道,就是他娘也不知道。
“你不认得我了?”周旺趁着气:“你淘气捞鱼,我救你起来,你怕你娘回去罚你跪大太阳地下,求我不要告诉别人,你以后一定改,再也不会偷偷下水捞鱼了,是不是?”
田管事忽地眼睛就热了,记忆力的二管家穿着灰蓝色绸衫,帽子带的端端正正,神情严肃,端的一股子侯府管事的气派,可现在的旺叔,与逃荒的老头子没有两样。
“旺叔。”他激动的眼睛里差点淌出男儿泪来,急忙松开了揪他衣领子的手。
“您,您怎么回来了,是三姑太太叫你回来的?您这些年日子过的怎么样啊,余州府听说特别荒僻,您也吃了不少苦吧,看看,看看,您都成什么样儿了?”田管事打量着瘦骨伶仃,满脸皱纹的周旺,一肚子心酸不止如何才能说出来。
周旺沉痛地摇了摇头:“说来话长了。”
田管事忙说:“走,我请您喝酒去。”
他觉得大概是叫姑太太赶回来的吧,没看一副落魄潦倒的模样。
“事出紧急,我要见老夫人。”周旺严肃地看着她。
周旺说话,田管事无有不从的,立刻就带着他悄没声儿的从后院子的小门进了府里头。
平西侯府,老侯爷腿上盖着一张薄毯,在廊下阴凉处瞧着院子里盛开的几大缸子睡莲,觉得开着好看。
老夫人在一边看着账本子,一边说田庄里今年什么收成最好,看天气今年玉蜀黍能有个好收成。
宋嬷嬷站在旁边伺候着,一脸欣慰又带点苦涩的样子。
宋嬷嬷是老夫人的贴身大丫头,一路跟着老夫人从闺中女孩儿到如今有儿孙的老太太的,情分不比旁人,老爷夫人夫妻恩爱,她便也跟着心满意足,可是现在老爷腿废了,站不起来,老夫人整日操心家业,又要放着二房三房作妖,一把年纪的人,本该是享子孙福的人,却日日在焦心受累,还要强作淡定,做好长房的定海神针。
宋嬷嬷正在心里感慨,就看到自己小儿子田管事带着一个老头子脚步匆匆地走了来。
“小的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田管事上前行礼。
那老头子却瞪着两眼,傻愣愣地看着眼前坐在椅子上干巴巴瘦弱的老人,昔日里意气奋发,哈哈大笑的一员虎将,如今像是一个没了爪牙的老猫,尊荣富贵时时带笑的老夫人,穿戴打扮看起来比从前素净的多了,神情更沉静了许多,脸上有着细纹的皱纹,眼神瞧过来,带着一股坚韧不拔的冷漠。
“起来吧,何事慌慌张张的。”老夫人疑惑地看了一眼这老头子,便向田管事说道。
田管事抬起头来,却是一脸激动的样子:“老太爷,老夫人,你们瞧瞧他是谁?”
老侯爷本在看花,听着他声音激动,田管事素来也是个稳重的性子,今日是什么人能叫他这样失态,这一眼看去,他也愣了一愣:“你,周。”
老夫人手里的账册掉在地上:“你是周旺?”
周旺忍不住热泪盈眶,跪下去咚咚的磕了两个头,仰头说道:“小的周旺,给老太爷老太太磕头了。”
老侯爷少见的情绪起伏了起来:“你快起来。”
他语气沙哑,十分着急:“你怎么回来了呢,怎么又老成这样,可见你吃了许多苦,姑娘呢?”
周旺听着昔日主人关切的问话,红着眼说道:“奴才好好,就只是姑娘,姑娘她。”
老夫人急了,手吓得几乎要发抖,她就知道,她在钟瑜小的时候就太过宠爱了她,宠的她天真不谙世事,被人算计陷害,这一去几千里,二十年不见,这些年,只要想起她这个女儿,她就后悔当初自己为何顺着她的心意,将她嫁给了元昭。
她宁愿当时钟瑜哭着喊着说恨她绝情,把元昭给杀了,也好过女儿这些年,跟着元昭活受罪。
这又是怎么了呢,周旺可是侯府一等一的管事,经商种田管家理事,他都是一等一的好,她才将他一家当做陪房,叫他们跟着钟瑜去了的,有周旺这样样样都能行的管事,即便元昭冷落了她,在钱财上她也不会受到委屈。
周旺他怎么回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