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氏租赁的这座宅子,前头的住户刚刚才回了自己的老家去,屋里还算干净,下人稍微收拾一下,就能暂时凑合着住了。
钟氏还以为自己会不习惯,没想到,当天晚上就睡了一个好觉,久违的感觉到了神清气爽的滋味。
早饭才刚刚用完,外头的小丫头走了进来,在门口胭儿那边说了什么,胭儿听了,便来给钟氏与元钟灵通报:“夫人,姑娘,元府的二太太来了,现在就在大门口那里等着呢。”
钟氏冷笑一声,拿帕子擦着嘴:“灵儿,你说,你一贯趋炎附势的前二婶,跑来看我一个和离的女人,是为了什么?”
元钟灵想也没想:“当然是因为酒楼的事情,娘,这事也要正想问您了,你把戚姨娘那边的东西都找补的一干二净,为什么偏偏落下了酒楼呢?”
元兴现在管着那酒楼,严格说起来是钟氏的,她拿了钱开起来的,渐渐经营好了,无所事事的元兴便说他来管着,是自己人比外人强,钱氏素来会说好听话,是元家唯一一个对钟氏亲近带笑的人,因此,钟氏也很大度的,就将酒楼交给了他们两口子管。
当初说好了,盈利五五分,就这样,也等于是钟氏白送钱给这两口子了。
结果,八年多,前一年不管多少,好歹也有盈利,再后来,便是一直在亏损。
元兴摆着老板的谱儿,钱氏也是婆子丫头的伺候当着贵夫人,儿女也是奶妈丫头成群,排场一点也不比戚姨娘的子女少,酒楼瞧着也还算热闹,偏偏的,就是不赚钱。
不赚钱,当然也就没有所谓的盈利了,钱氏还曾几次与钟氏哭穷,让钟氏花了许多的银子,又是请有好手艺的厨子,又是要买稀罕的食谱,这钱也花了,酒楼也有气色了,照旧一段时间以后,还是不挣钱。
钟氏长年病着,手头的事儿也多,便渐渐的不管了,盈利的事情也是几年都不会问一句。
和离了,不管怎么着,那都是她的东西,她合情合理该得的,但是,她没有。
钟氏这里就笑了:“我就是一个生钱的匣子,元家的人不停的在我身上掏腾银子,现在,没了我,元昭的那点子俸禄都不够他自己花的,我看他怎么孝顺自己的老娘,拿什么去宠爱戚姨娘那个贱人。这酒楼,算是我给他最后留的一份大礼了,前提是,他能从他有懒又馋的二弟手里抢回来。”
元钟灵很意外,也便笑了:“娘,其实你早该这样了。那,钱夫人您还见不见呢?”
钟氏冷冷笑了笑:“不见。”
意料之中,娘的性子,讨厌的人,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钱氏带着女儿,盯着大热天在这座小院的门口等着,却久久等不到消息。
元水兰热的额头冒汗,不停的用手绢给自己脸上扇着风:“娘,干脆我们回去吧,反正她已经被大伯赶出家门了,不过一个弃妇罢了,值得你大热天的跑来巴结她吗?”
钱氏本心里烦躁,怎么突然就和离了,一开始,一点消息都没有,简直打的她措手不及,就听到女儿嘴里讽刺她巴结钟氏,顿时恼了,伸手就她胳膊上掐了一下:“你这个死丫头,你也不想想,我这都是为了谁?”
元水兰吃痛,又生气地跺脚:“掐的我疼死了,你干脆掐死我算了。”
女儿这样不省心,钱氏往左右邻里看看,没有人,便将元水兰往身边拉了拉,才用着抱怨的口气教导她:“你今年都已经十三岁了,怎么还怎么不懂事呢,别的人糊涂,你也糊涂吗?你也不想想,钟氏她是去你大伯和离了,和离,不是被你大伯休了赶出家门的。前一天的动静你没听你祖母跟你爹哭诉啊,钟氏把她的嫁妆全都要回去了,几十万两呢,几十万,咱家的酒楼写的还是钟氏的名儿,你说咱们要不要来一趟?”
元水兰这才愣了,顿时急了:“凭什么啊,这些年都是你和爹在辛辛苦苦的打理着酒楼,她有什么资格什么都不干,就想把酒楼拿走。”
钱氏被她是说法,一下子说愣了,这是哪来的歪理,她差点就要被她的想法带跑了:“糊涂,就凭她是买下这座酒楼的人,说白了,她就是老板,你爹你娘就是她掏钱雇的伙计,明白了没有?”
元水兰还是噘着嘴:“反正我还是觉得这不公平。”
“你这孩子,真是要气死我了。”钱氏觉得她跟自己的女儿简直说不通。
听着院子里有动静了,钱氏急忙往门口凑了凑,一个脸黄人又瘦的老妇,冷着脸出来了:“钱夫人在哪儿?”
钱氏忍着心里的不快,急忙笑着过去:“这位妈妈,我在这儿呢,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那老妇笑了笑,满是讥讽的样子:“我家夫人说了,不见。”
钱氏一愣,“什么?”
老妇又重复了一遍:“我家夫人说了,她已经与元大人和离了,便没有再见你们元家人的必要了,还有,夫人还有句话叫我告诉钱夫人。”
钱氏听着开头的话,就一阵阵心凉,说有话要说,她又情不自禁的提起希望来,笑着:“我就说,这些年以来,我与夫人的情义不是白费的。”
她话没说完,那老妇便说:“夫人说了,如果是想要叙旧,那大可不必,从今往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光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不过,钱夫人要说自己是来还东西的话,就请您诚心诚意的把东西拿出来就是了。”
还东西?
钱氏下意识心口一紧:“什么还东西啊,我可没有什么欠了你家夫人的。”
她后悔了,今天干什么要来这里自投罗网似的,说不定,说不定钟氏已经忘记了酒楼其实是她自己的呢。
“娘?”元水兰也觉得心里不舒服极了,被一个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讽刺。
“啊,这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钱氏打哈哈的说道,转过头就拿着元水兰上了马车,同时催着车夫赶紧回去。
人走远了,老妇冲着马车的背影呸了一声:“呸,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迟早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