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莹急等着要钱请大夫，钟氏叫胭儿给了她十两银子。

不多时，大夫也请了，在胭儿和金蝶的帮助下，药也给钟莹的女儿喝了，她才暂时缓了口气，在粗糙的小院儿里坐下了。

钟氏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北面、南面，西面，各有三个屋子，都是两间的样子，东面搭着一个粗劣的小棚子，下边堆着一些干柴，旁边有一颗核桃树，再旁边是一口水井。

住着三户人家，刚才钟氏进门的时候，其他两家子眼神一直滴溜溜往这里看，还有个妇人抱着孩子一直在熬药的胭儿跟前打转搭话凑近乎，钟氏不耐烦，元钟灵便叫胭儿给了两家人各五百钱，请她们出门转转，她们这里有话要说。

这会儿，人已经都走了。

金蝶和胭儿站在旁边，钟氏和元钟灵一人坐了一个低矮的木椅，坐上去吱呀乱响，钟氏一开始还不敢坐，试了下，觉得还算稳固，才小心翼翼地坐了。

钟莹就在对面台阶上的一块石头上坐了。

钟氏一时看着面前一看就是市井穷苦妇人的钟莹，不知道一肚子话从何说起。

钟莹目光将钟氏和她旁边的元钟灵看了看，抿了抿嘴唇，终于开了口：“你女儿可真大方，一家五百个钱，加起来就是一两银子，我刻一套木雕，也不过才赚三百个大钱。”

钟氏忽地一愣，她想不到钟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嫌女儿花钱太多，而且不过是一两银子罢了。

元钟灵也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清楚是这位姨母自己日子过的穷困，猛见得她们把钱不当钱使，就看不惯了。

场面一下又冷了。

元钟灵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这里，五姨母不好意思在小辈儿面前丢脸？便说：“娘，我进屋去看看表妹吧。”

刚才她也跟着钟氏进屋去看了病人，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面黄肌瘦，病恹恹的，一双眼睛在看到她们的时候，有些窘迫却也努力对钟氏和她点了点头，算是个懂事的。

“去吧。”钟氏点了头。

待元钟灵进了屋子，左右看看，除了炕头，也没别的地方坐，也没有嫌弃那炕上陈旧破损的被褥，就在上边做了。

她与表妹不熟，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安静地待着了。

外头，钟氏终于开始问话了，她二十年的婚后生活，也没有把她的性子棱角磨平多少，回过神来，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你不是嫁到了朱州府去的吗，怎么在这里？我记得当年三婶还跟我母亲炫耀，给你订的是就是朱州府的一户富商，家里特别有钱，在京城也有几处生意，那家老爷虽然年纪大点，三十多了，但是孤家寡人一个，你进门就能当家做主，按说你日子应该过的可以，可是你现在。”

钟氏问完话。

钟莹低着头，好一会儿，似乎是理清了自己的思路，看了钟氏一眼，将目光落到药炉子那里：“大约也只有你，觉得我嫡母会真心实意的给我找一户好人家嫁了吧。”

钟氏神情一顿：“你这什么意思？你有话直说就是，我最不耐烦拐弯抹角的人，矫情死了。”

钟莹目光就落在钟氏脸上，微微带着惊讶。

钟氏不明所以：“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你有话就说呀，你看我，我就知道了？”

钟莹咬了咬嘴唇，心一横，才开了口：“我嫡母她不是把我嫁出去的，是把我明码标价的卖了的，一共买了两万两呢。”

钟氏愣了。

钟莹已经苦笑起来：“当年，我也以为自己嫁一个富商呢，从此以后就能在自己的家里好好的过日子，再不用在嫡母的眼皮子底下过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了，可是，我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那常老爷的确是个富商，家里也有钱，我也与他过了两年夫妻恩爱的好日子，可是，等他在京城妄想打着平西侯府的名义捞好处的时候，他才发现我父亲完全就是一个骗子，他根本不能够在平西侯府里当家做主，拜托给他的事情，银子招收，事儿却不干。”

“他认清了父亲的真面目，觉得自己被骗了，便回来把气撒到我的身上，他左一个小妾，右一个通房丫头，还故意羞辱我，叫我跟这些人称姐道妹的，说亲亲热热的姐妹不说，还要叫我跟这些人一起伺候他。”

钟莹脸上流露出屈辱来，含恨说道：“我虽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可我生而为人也是要皮要脸的，我不愿意，他便打我，抓我的头发打我耳光，等我摔倒地上，还会狠命的踢我的肚子，我第一个孩子，就是这样没的。”

钟氏眨眨眼，一想到这样惨状，便急忙问道：“你就没有回来跟你父亲说吗？你这样日子过的跟受刑一样，当初你姨娘还是三叔的爱妾呢，”

三婶十分泼辣，祖母根本管不了自己的小儿子，施姨娘当初进门，三叔可是拿命威胁祖母，才求进门来的，果然入门起就十分得宠，两人成日出双入对，恩恩爱爱，三婶一双眼血红血红的妒恨，也拿施姨娘没有办法。因为三叔放了话，施姨娘要是出了事，就一定是她干的，就要叫她偿命。

三婶那时候的日子，过的别提多憋屈了，也是后来弄了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勾了三叔的魂儿，她才能喘上一口气。

钟莹苦笑着摇摇头：“两万两啊，这本来就是我父亲跟姓常的讨价还价的结果，他怎么会管我的死活。”

钟氏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当初施姨娘进门，听说也才花了八百两。

两万两卖掉一个庶女，果真是财大气粗的。

“那你现在？”

钟莹低了头，那旁边的柴火棍在地上无意识的划拉着：“其实这还不算最惨的，在京城，我还带还能充个正妻大姐的脸，那些小妾通房的不敢明着欺负我，后来，姓常的在京城做不下去了，打算回老家去，你知道吗？他把那房子里除了几个贴身的奴才，其他的人，她所有的小妾通房就是厨房里的老妈子，他都全部给卖了，就连给他生了一个庶子一个庶女的两个小妾，也全都拉走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