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代绵延的世家,下人们都是如此,一家子做丫头的姐妹被主子配了小厮,又各自生了孩子,那也是按着亲戚关系论的。
想当年,先皇赏赐给老侯爷这座平西侯府的时候,还赏赐了十户奴才,后来接了继母还有两个兄弟进京的时候,由继母做主,又买了一些奴才进门伺候,彼此之间互有婚嫁:有主子安排的,有管事们安排的,也有主子恩典,由他们自主婚嫁的。
主子们还分东西两府,奴才们早在私底下成了盘根错节的一家人了,随便拉出一个,都有三姑六婆家的亲戚在别的主子院儿里当差的。
小霞要是进这院子当差的时候说清楚,金雀这样的大丫头该安排就安排了,是走是留,当时就会说。
但是小霞不说,到今儿早上这样的节骨眼上被别人说出了,那就不得不让金雀觉得可疑了。
元钟灵摇摇头:“留着就是了,免得打草惊蛇,现在在那些人的眼里,咱们大房就是在抓自己的内贼,说不定背地里怎么笑话刘家带来的丫头里有个手脚不干净的,根本不会想到他们自己身上。”
钟静姝咬咬唇:“这秋雨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在她眼里,刘家除了她亲娘刘氏倒三不着两的,是个糊涂人,其他认,还真没什么说道。
就说当年弟弟生病,刘家也跟着急疯了,到处的求医问药,三姨母也跟着天天地守着弟弟,以泪洗面。
眼线因为秋雨的偷窃问题,导致刘家颜面受损,钟静姝这个善良的傻姑娘也跟着感同身受,元钟灵暗暗叹了口气,对秋雨的事情不再理会了。
其余嫌疑人等,那个形迹可疑的金苹,就不在金雀能掌控的范围了,不如不说。
中午的时候姐妹两个自己吃饭,大房因着伺候的主子少,吃饭的时候,厨下的婆子会提前过来请主子点菜。
吃过饭以后,元钟灵拉着钟静姝:“我们出去走走,我来这么久,还没有跟你出门走动过呢。”
在府里头,身边围着一群丫头,因为没有知根知底,有些私密话,真还不如在外头说去。
钟静姝听元钟灵说要出去,下意识就低下头把耳边的头发,往脸上的伤疤上遮,神情有些瑟缩,她这些年,能不出就不出门,逛街这回事,她从来没有想过。
元钟灵当看不见她眼里的胆怯,亲自指挥着金雀等人将她好好打扮了一下,梳的发型刚好在两侧耳边留下略长的刘海,这一般是胖人修饰圆脸的发型,她这边刚好遮住了一些疤痕。
元钟灵带她出门,两人坐了一辆车,跟车的护卫是老侯爷当年那些身有残疾的护卫留下的子孙,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拳脚功夫也是练过的,穿着侯府制定的长袍,配着腰刀,骑马护在马车两侧,看着有模有样,还算妥帖。
元钟灵在一家茶楼里停下了,由着仆妇领着往楼上去,钟静姝带着金雀跟着元钟灵,等到二楼,进了雅室。
钟静姝吓了一跳,本以为是空着的雅室,竟然出现有两个年轻男子,就不禁愣住了,正慌张要推出去,待看清楚两人相貌,端的都是风光月霁,贵气天成的年青男子,一个面容冷峻,深邃的眸光淡然而冷漠,一个瞧着二郎腿,姿态潇洒,俊美的脸上带着叫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她不禁愣住了。
元钟灵进门,也是一愣:“怎么你也在?”
她只通知了傅昔年在这里,没想到谢允之也在。
他身高腿长,肩宽腰窄,穿着一袭玄色圆领长袍,系着深红色镶嵌着白玉的腰带,面容沉静,淡淡地看她一眼:“你没有叫我?”语毕,又冷嗖嗖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傅昔年。
元钟灵有些语塞,他这是什么眼神。
傅昔年一袭深蓝色圆领长袍,腰间挂着美玉,风流倜傥,闻言吃吃直笑,对元钟灵说:“这人是我请的,否则,要是叫他知道了我私底下与你见面,他可是要生气的。”
谢允之抿着嘴,冷冷瞧他一眼,傅昔年才收敛了一些,眼神就落到钟静姝的脸上:“这就是你那个可爱的小表妹?”
钟静姝从未曾接触过外男,就是家中父亲钟振业,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见面了也不过一个眼神,或者如同路人一般的从旁走过。
被傅昔年打量着脸,她顿时有些害羞和胆怯,慢慢躲到元钟灵的身后。
元钟灵伸手拉住她,轻声说:“你别怕,这两个,这位兵部刚上任的兵部侍郎谢允之谢大人,旁边这位是他的至交好友,是一位军医。”
钟静姝完全陌生,要是放在廖惜宁和那位李雪纤姑娘身上,只怕立刻就猜出了这位就是打破了京城文官武官只见平衡,且深受皇商恩宠的谢大人。
“谢大人,傅先生。”钟静姝怯怯地点点头,并不敢多说话了。
元钟灵拉着她到一边坐下,三人说了一些别的话,钟静姝不知道说的有关什么事,只静静地坐着听,没一会儿,却是听到了傅昔年再说:“她的伤势我的仔细看看,当年用的什么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记得。”
元钟灵目光看向钟静姝,才向她介绍说:“这位傅先生,可是一位神医,我今天带你出来,就是想让傅先生看看你的伤,他一定能治好你的脸。”
前世,谢允之脸上也曾受伤,被暗箭在脸上划过一道一指宽的伤口,血流如注,伤口的皮肉还是傅昔年亲手缝起来的,就留了疤。
他本人无所谓,傅昔年却说他碍了他的眼了,多么俊美的一张脸,肤白如玉,貌比潘安,尊贵非凡,非得脸上趴着一条黑红色的“蜈蚣”?他配了药膏,只七天时间,谢允之脸上的伤疤就褪去了,露出粉色新生的肌肤,后来再见的时候,谢允之脸上完全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钟静姝眼睛亮了:“真的吗?”
元钟灵含笑点点头。
傅昔年哼笑了一声:“好吧,就冲着元姑娘如此推崇在下,怎么也得给元姑娘一个面子是不是,你的脸,我治了。”
谢允之也将钟静姝看了看,吓得才对傅昔年露出一点惊喜笑容的钟静姝,立刻就瑟缩了一下,急忙把头低下,眼前男人长得的俊美,但是一双眼睛黑沉沉,冷嗖嗖的,叫人心里害怕。
有元钟灵在一旁看着,钟静姝努力回想着当年都用了什么药,谁开的药,傅昔年听了一会儿,就摆摆手:“开头三味药都已经错了,这药方子我不听也罢。”
说着,他上前让钟静姝把头发撩起来,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疤痕的大小,薄厚和底下皮肉的粘连程度,心里便有了数:“一个时辰以后,你叫人到广济药铺来取药,该怎么用,我再叫人告诉你。”
元钟灵连连点头,受人恩惠,她总是想要还的。
当即叫白芍把东西送上来,白芍当着傅昔年的面把盒子打开,竟然是一株成色极好的人参:“这东西放我没什么用,宝剑赠英雄,你这里我只能名药赠神医了。”
傅昔年也大方,他好东西见多了,这人参这样成色的不是没见过的,但是已经用去半根了,便点点头:“还不错。”
这人参价值可不低,钟静姝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急忙拉住元钟灵的手:“姐姐,不该你付酬劳才是,我回去找祖母去拿钱。”
元钟灵笑了笑,劝解她:“这东西用不到的时候,只是个死物,能用它换来你新的人生,咱们还是赚了点,不要跟我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