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怒气冲冲地进来。
一声令下,身后的贴身太监王量带着人上前将林非晚押住,就要往外拉。
张公公一见,立马拦下。
“德妃娘娘,晚侧妃是太后请来的。”
“皇上还没驾崩呢,德妃就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吗?”
太后一拍桌子站起来,“咳咳……”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德妃连忙过去,扯着笑脸解释:“母后误会了,臣妾是担心您被这丫头给骗了,您想想,连诸位太医都解不了的病症,她一个丫头片子怎么就刚好能解,臣妾怀疑,要么她与下毒之人有牵连,要么……皇上中的毒就是她下的!”
“这……”
此言一出,诸位太医您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齐齐落在林非晚身上,眼里都闪着几分怀疑。
太后的怒容也消退一些,转头上下打量起她。
林非晚抬头,与德妃四目相对。
如果不是众人都在,德妃眼底的得意快从溢出来了。
“贱-人,这就是你的下场!”
德妃无声地说着。
林非晚看着她的口型暗暗勾唇,上头没有皇后压着,德妃的野心是彻底不隐藏了。
“晚侧妃,你怎么说?”
太后审视地看过来。
宫中戒备森严,皇帝的一日三餐又有专人检查,却莫名其妙中了毒。
这本身就很耐人寻味。
而且又是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
她不想怀疑秦逸的枕边人,但也不得不多想。
秦逸这些年除了林非晚之外,再也没亲近过别的女子。
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如果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名字相同,断不会让秦逸如此看重。
但话又说回来,万一她包藏祸心……
所以,她不得不谨慎些。
谁知,林非晚竟然笑了。
“你笑什么?”
德妃拧眉质问。
“臣妾是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本来好好在静园里,连皇上中毒的事情都不知,又何来下毒一说。”
“如果仅仅因为臣妾懂得解毒之法就被怀疑,那也太冤枉了,你们见过哪个下毒的人会自曝知道解毒之法?”
“给人下了毒,又去解毒,图什么,好玩吗?”
“静园下人甚少,臣妾还要服侍逸王殿下,没有德妃娘娘您那么闲,不会做那种费力不好讨好的事情。”
“而且,今日是张公公奉命去请臣妾过来的,如果说臣妾有嫌疑,那下令的人岂不是也……”
“放肆!竟敢对太后不敬!”
好不容易找到漏洞,德妃连忙打断,一张脸阴沉的剜过去。
谁知。
“嗯,晚侧妃言之有理,德妃,按照你的逻辑,哀家也有嫌疑,你要不要也把哀家带下去审问一番。”
太后沉着脸说完,德妃立马像打蔫的茄子。
“母后息怒,臣妾不敢。”
张公公适时上前:“太后,德妃娘娘,老奴可以给晚侧妃作保,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皇上中毒的事。”
太后自然是相信张公公的。
“嗯,此事到此为止,张茂,你去传太子过来。”
德妃大惊失色:“母后,您真的相信这丫头所言,要取枫儿的心头血当药引?”
太后凤眸眯了眯:“怎么,德妃不乐意?”
“臣妾不敢,只是取心头血做药之事从前闻所未闻,皇上如今昏迷,万一两位殿下再出什么差错……”
林非晚福了福身:“太后,臣妾幼时曾听闻过一个传说,至纯至孝之人都有神仙庇佑,有危险也能逢凶化吉,此前太子殿下在战场上屡次大捷,还与号称‘冷面修罗’的雪千御打成平手,区区取血之事,应该不成问题。”
“德妃,你听到了吗,哀家知道你担心枫儿,我们南风国最注重孝道,如果枫儿连这一点考验都经不住,日后如何承接大统。”
太后这话说得算是很严重了,而且又当着一众太医和下人的面。
德妃只能强装贤惠应下。
“太后误会了,臣妾只是担心枫儿和皇上若同时倒下,我南风国恐怕会群龙无首,到时万一……”
“太子殿下到!”
“给皇祖母、母后请安,儿臣刚将紧急奏疏处理完要往这边赶,就在路上碰到张公公。”
秦枫一席话,正好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过来。
太后点点头表示理解,“枫儿,皇上的病情张茂可告诉你了?”
秦枫看了德妃一眼,垂下头去,“回皇祖母,告诉了。”
“你怎么想?”
“为了救父皇,孙儿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慌慌张张跑过来。
“太子殿下,不好了,边关急报,有五千血衣卫出了驻地,直奔两国交界而来!”
“什么!”
秦枫右手握拳,在左手心狠狠一锤:“可恶,莫非是北雪国知道了父皇中毒的消息,打算向我南风开战?”
这一招用得好。
德妃唇角暗勾,余光给了秦枫一个赞赏的眼神。
随即佯装慌张的模样,“这可如何是好?”
太后也犯了难。
南风国面临危机,皇上昏迷,眼下还需要秦枫主事,他是万万不能受伤了。
能救皇上的,就只有被禁足在静园的大孙子秦逸。
可是秦逸的身体……
太后一阵头疼。
“母后,您没事吧?”
太后摆摆手,“晚侧妃,枫儿如今是我南风的主心骨,不容有失,依你之见,逸儿的身体能经得住吗?”
鱼儿终于上钩了。
林非晚眸底划过一抹狡黠。
她佯装为难,“这……恐怕有些难办。”
话锋一转,“太后别误会,臣妾不是说逸王的身体撑不住,臣妾方才说过,这心头血须得是至纯至孝之人的,逸王为什么被禁足不用臣妾多说,他的心头血就算臣妾敢取,诸位敢用吗?”
她的目光扫视过来,正好与德妃撞到一起,眼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德妃一怔,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过,她想抓,却抓不住。
只能凭直觉,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可她自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她还得感谢这位晚侧妃,没有对方,她怎么能趁机将秦逸这个麻烦彻底铲除呢。
今日这个必死之局,秦逸你是逃不掉了。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此起彼伏的唏嘘声与愁容交织在一起,唯有林非晚像个局外人,甚至还偷偷打了个哈欠。
终于,太后发话:“来人,传逸王过来。”
“太后,您相信我家王爷是被冤枉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看先太后与德妃母子。
如果太后说相信,也就意味着前太子秦逸谋反的事很可能会反转。
到时,占着太子之位的秦枫该如何自处?
对于前朝来说,也是一场不小的动乱。
如果太后说不信,那这心头血还要不要了?
要,就是明摆着要置皇上于死地。
不要,就得从秦枫身上取,将南风陷于群龙无首的危险当中。
两边取舍,两边都难。
德妃咬牙,她决不允许秦逸翻案。
“放肆!逸王的案子是当初皇上亲自审的,你是在质疑皇上昏庸吗?来人,给本宫掌她的嘴,看她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张公公刚要上前阻拦,就听门外一声怒喝:“慢着!”
“咳咳……”
随着一阵咳嗽声,瘦削的身影缓缓走进来。
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上下打量,直到确定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德妃娘娘,人是皇祖母带来的,您要打要骂是不是先支会皇祖母一声?”
不等德妃回应,转头,他不悦地瞪了张茂一眼。
“张公公,你忘了临走时怎么向本殿保证的?”
张茂有些委屈得撇了撇嘴,他也是想拦着的,只是秦逸出现得太快了。
林非晚饶有兴致地看着张茂吃瘪的模样,差点笑出声,还好憋住了。
犹记得小时候,她就经常调皮,将张茂气成这样。
“咳咳……”
怕她忍不住,秦逸故意用衣袖遮挡,轻轻掐了她一下。
林非晚会意,脸上又恢复一副悲戚戚的模样。
“逸儿,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太后担忧地问。
“皇祖母,孙儿的身体自己知道,再将养些时日就能彻底痊愈了。”
“哦,那就好。”
太后叹了口气,为难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逸儿,此事恐危及性命,你可愿意?”
秦逸直接跪下,“皇祖母,孙儿愿意,之前的事情孙儿是冤枉的,如果孙儿的心头血能够将父皇救回来,也能为孙儿洗脱冤屈,如此,就算是魂归九泉,孙儿也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呸!呸!呸!说得什么不吉利的话,你一定会没事的。”
太后转头看向林非晚,一字一顿:“如果逸王出事,你也得陪葬!”
“太后放心,不用您说臣妾也会那样做的,只是取心头血之事复杂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让献血者丢掉性命,所以需要极为安静的环境,现在,请无关人员出去。”
林非晚做了个“请”的手势。
太后眼神复杂地看了皇上一眼,就要走出寝殿。
“母后,你真的放心将皇上交给她们?”
“不然呢,你有别的办法,没有就不要在这碍事。”
“臣妾……”
德妃哑口。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跟着走了。
一时间,殿内除了躺在龙床上的皇帝,就只剩下林非晚、秦逸、面容阴狠的德妃与神色难辨的秦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