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绮笙懒懒地喊了一声:“柳姨。”
自从和薄凉确定要结婚后,路绮笙在薄家人面前都不再称呼“柳姨”和“乔叔”了,今天路绮笙突然叫回来,柳依立刻就愣了。
柳依脸色又微妙地变了变,低头掩饰了一下嘴角止不住的向下耷拉,再抬头又是一脸笑,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热情地招呼了两人进屋。
乔志华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到薄凉和路绮笙终于到了,也很是高兴,站起来就去迎接。
薄凉也礼数周到地上前几步按住乔志华:“岳父,您不用起身了。”
路绮笙也说:“爸,你就坐着吧。”
乔志华便坐了回去,笑和让薄凉和路绮笙也坐下,寒暄了几句,又道:“薄凉,你上次过年时候给我送的酒确实不错。”
薄凉就浅笑说:“如果岳父喜欢,那下次我再给你送来一些。”
乔志华就笑着直点头。
路绮笙在一边听着,心里就有些惊讶,原来过年的时候,自己在f市出差,薄凉居然还到了自己家!
一时之间,路绮笙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柳依端了泡好的茶过来,给薄凉和路绮笙摆上,薄凉立即道了谢。
柳依笑笑,下意识地就想坐到路绮笙身边,却正好对上了路绮笙蹙眉望过来的眼神,柳依身子一顿,心中的失落就突突地扰乱了自己的情绪,顿了一下,她还是选择坐到了对面。
正和乔志华聊天的薄凉用余光看在眼里,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就连向来不太留意小细节的乔志华都有些不解地看了眼路绮笙和柳依。
此时路绮笙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将情绪表现地太明显了。
起身将薄凉提进来的礼物拿过来,路绮笙将其中一个小的递给了柳依,笑着说道:“妈,这是我和薄凉在法国给你们带的礼物,这个是你的。”又把大的盒子递给乔志华,“这个是爸的。”
薄凉一看就有些欲言又止,刚想要说什么,柳依就已经很是高兴地开始动手拆礼盒了:“哟,还给我们带礼物了,真是太好了!我看看是什么……”
话没说完,礼物就拆开了,柳依打开一看,盒子里安静地躺着一枚闪亮精致的限量版袖扣……
路绮笙也方了,看着那枚男式袖扣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乔志华伸头瞧了一眼,哈哈大笑:“我看这应该是我的礼物吧。”说着就把袖扣从柳依手中接过来,又把自己手中的大盒子放到柳依手中,“看来女儿还是偏心当妈的,这个大盒子的才是你的。”
柳依接过盒子,很勉强地维持自己脸上的笑意,看着并不会细想的乔志华拿出袖扣就往自己的衬衣袖口上扣,心中一片苦涩——要真是自己的女儿选的礼物,路绮笙又怎么会分错呢……
再一次拆开礼物,柳依没有了之前的喜悦,盒子里是香奈儿最新款的一个手拿包,这种低调内敛的风格一看就是薄凉的眼光。
柳依笑着道了谢,表示很喜欢,但望向路绮笙的眼底却满是失落。
她知道,当年的事情对路绮笙的伤害太大了,以至于每年的春节前后很长一段时间,路绮笙都会对自己比往常更冷淡。
自从将路绮笙接回身边后,柳依每年也都会尽力补偿路绮笙心中的痛,只是始终收效甚微……
路绮笙看着柳依落寞的样子,心中也有不忍,只是那道坎她真的难以迈过去。
每次想要原谅柳依,自己父亲垂死的面孔就会浮现在眼前,一遍又一遍地让自己痛……所以,路绮笙真的无法强迫自己放开心怀。
柳依强打精神,起身说道:“你们难得回来一次,今天我亲自下厨,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乔志华便笑着对路绮笙说:“绮笙,要不你也去帮帮你妈妈?她上午就去买了一大堆菜,真要一个人忙活恐怕我们要直接午饭晚饭一起吃了。”
路绮笙下意识就想拒绝和柳依一起独处,然而柳依却抢先说:“不用了,绮笙最近总是出差也辛苦了,我来就行。”话是这么说,可柳依的眼神却还是忍不住带着期待看向路绮笙。
这样子还能拒绝么?路绮笙扯了下嘴角:“别罗嗦了,我去帮你吧。”
说完路绮笙就起身往厨房走,柳依也不在乎路绮笙生硬的态度,赶紧就开开心心应了一声,又招呼了薄凉一句,就立刻跟着追到了厨房。
路绮笙已经蹲在地上快手快脚地开始择菜了。
柳依立刻搬了厨房的小凳子放到路绮笙后面:“你这孩子,坐着呀,等会儿蹲的腿麻了。”
路绮笙也没客气,直接就坐上去了,看柳依跟着蹲在一边要择菜,路绮笙就皱了下眉:“这里我来就行,你不是还买了大虾么。”
“哦,那、那我去把虾洗一洗。”见路绮笙赶自己,柳依有几分不舍地放下手里的青菜,起身去拿虾。
厨房里又陷入了安静。
柳依一边用剪刀将虾壳剪开,一边忍不住偷瞄路绮笙沉默的背影。她很想和自己的女儿亲近,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晃神间,锋利的剪刀就不小心将手指划破了,疼痛传来,柳依立刻就轻呼了一身:“哎呦!”
路绮笙回过头,就看到侧对着自己的柳依左手食指上汩汩地往外冒血,马上就将手中择到一半的菜丢到盆子里,起身握住柳依的手就开了水龙头往下冲,一边埋怨:“你怎么回事,剪个虾尾也能剪到手,海鲜很多寄生虫的好不好!”
手指虽然痛,但看到路绮笙对自己别扭的关心,柳依脸上就露出了欣慰的笑:“没事的,就是不小心,反正也是一点小伤口。”
路绮笙转头就责怪地瞪了柳依一眼,将她的手指冲干净了,又出去拿了医药箱过来,看到柳依又已经拿起虾在剪,更是不高兴了:“刚说了海鲜有寄生虫,你耳朵呢?”
劈手将虾子夺过来丢回去,路绮笙又强行拉着柳依洗了手,这才从医药箱里拿出碘酒给柳依手指上的伤口消毒。
细长的伤口占据了大半个手指头,从裂开的口子里可以看到里面的肉,路绮笙不说话,但是柳依明显能感觉到她的不悦,便安慰道:“真的没事,不痛不痒的,过几天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谁担心了!”路绮笙立即硬邦邦地回答,又撕了创口贴给柳依缠上,“你受伤了,今天做饭的人就是我了,你买那么多菜,我是怕累着我自己。”
柳依止不住地笑:“是是是,是我拖累你了。”
贴好了创口贴,路绮笙迅速将柳依的手甩开,自己拿起虾子开始剪:“行了,你出去和他们一起坐会儿吧。”
觉得气氛有所缓和,柳依一点也不想走,在边上看了看,又自动自发去接着择菜,还说:“我也没那么娇贵,这个没水不会沾湿手,我来就行。”
路绮笙看了两眼,最后还是没有再赶人。
过了一会儿,柳依终于忍不住假装随意地说道:“绮笙啊,你今年在外地过年,还好么?我本来想过去找你陪你一起过的,就是……”
就是自己连电话都没有接她的,路绮笙这时候很庆幸当时自己一直没接柳依的电话,不然柳依真过来陪自己过年,那还真是不知道以什么表情面对了。
柳依顿了顿,觉得自己要是说路绮笙没接电话,好像有些责怪的意思,又把话咽了回去,瞄了一眼路绮笙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才松了口气,笑笑继续说:“没在一起过年也没事,过几天就是你爸爸的忌日了,我们一起去……”
“你不用去!”
路绮笙冷冷打断,声音里带着一丝尖锐。
刚才舒缓一点的气氛随着这声音也划破了一道缺口。
路绮笙狠狠剪开一只虾尾,又狠狠将虾子丢进盘子里。
柳依脸上的笑就已经挂不住了:“绮笙,这么多年了,你总是不让我去,可是我真的很想去祭拜一下你爸爸……”
她也曾经背着路绮笙偷偷去祭拜过一次,回来的时候被当时年幼的路绮笙察觉了,立刻就发了疯一样地和她大吵大闹了起来,甚至还摔碎了花瓶按到脖子上威胁她,要是再去打扰路子平就自杀!
至此,她就再也不敢提祭拜路子平的事情了。
只是今年,她以为路绮笙嫁了人,总该对以前的事情放开一些,懂得自己当年为人妻时的一点点体会,这才忍不住提出来,却没想到仍然遭到了路绮笙的强烈抵抗。
最后一只虾剪完了,路绮笙将手里的剪刀放下,转眸去看柳依,眼神冰凉:“我爸爸?你怎么不说是‘亡夫’呢?你当年抛弃我们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见他了!”
柳依张了张嘴,对于路子平和路绮笙,她确实有很深的愧疚。
路绮笙气愤难平,端着转满虾子的盘子走到一边,重手重脚地拿过调味瓶往盘子里面加生抽,准备腌制。
柳依站起来走到她身侧:“绮笙,我真的是有苦衷的,你知道我那时候……”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路绮笙嚯地转身怒视柳依,“我只知道我跪下来求你,你还是那么狠心,头都没有回就走了!”
“我……”
柳依看着路绮笙愤怒的脸庞,似乎看到了当年那张稚嫩的小脸,无助凄凉又恐惧,带着伤心的眼泪哭喊着让自己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