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回之回来,晏如对他说:“小舅舅,我想再留几天。”以文才名扬天下的回之先生是多么聪颖的人,他是再不信什么此地风景甚美他外甥要留下赏景的鬼话了。他看一眼晏如,正色问:“你老实与我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看到张回之一脸问号,晏如因与他年龄差不了多少,打小就与这小舅关系好,此事也不瞒他:“小舅舅,你看看我这张脸。”“脸?”唉,他这外甥命苦,中了奇毒毁了脸面,轻易他也不敢看啊,那是叫一个恐怖。如今晏如要他看,他只得壮着胆子瞟了一眼:晏如没有戴面罩!他那可怖的脸好像顺眼了一点点?回之扫了一眼后大吃一惊。
“这……”他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是……有好转了?”又捧了晏如的脸,以前是不敢看得这么仔细的。
晏如摆脱小舅舅的捏脸的手,“所以,我们再留下几天。”回之听了回过味来:这是在泰州有人给晏如治脸?
“晏如,快跟舅舅说说,这是碰到了游方在外的神医了?还是机缘巧合遇见隐于民间的奇人异士了?”回之的好奇心被唤起。“都不是,小舅舅。”晏如轻轻笑道:“我自己也没想到,这次泰州之行看来是来对了。”
“还要要先谢谢小舅舅来我来泰州。”晏如发自内心的感谢,“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想的,小舅舅无有不允的。”
“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姐姐唯一的儿子,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只要我能帮上忙,这点事算什么。”回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府那位救你的小娘子,就是她为我治的脸。”晏如不想瞒着他这万事都依着他的小舅舅,“她说还需几日,我脸上的这些疙瘩才会完全消失。”
“啊?”回之彻底震惊了,“那位小娘子,这……是深藏不露啊?”晏如听了,细想想,好象是这么回事,他开心地笑起来:“好象是的。”张回之很久没看到他这外甥脸上漾出这么真心的笑容了。他跟着大笑起来,这次出门,收获不少!
接下来几日,幼清仍每日为贺晏如涂抹特制的药膏,又加上了常师傅教的金针刺穴之术。用金针疏导全身经脉,促进体内血液流动。贺晏如体内的毒沉淀已久,不知道这些对他还有没有作用,姑且试一下吧。如果万幸有一点点用,也算报了他一点恩情啊!幼清这样想着,一双手不停歇的拈针刺穴。晏如看她忙碌着,忽又想起小舅舅说的有着“肉窝窝”的小手,他下意识去看,那双小胖手……还真是可爱呢!大周推崇女子纤细柔美,晏如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对着一双肉肉的小胖手微笑。
不知不觉,在泰州已经呆了快十日了,这天清晨,晏如早起练剑,洗漱完毕,他扫了一眼镜子,只一眼,就怔在了原地:他脸上的皮肤恢复了光滑,所有的疙瘩都不见了。连那些红、青的印痕也变淡了许多。现在这个样子,起码不会让人看了就惊叫了。他双手颤抖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慢慢戴上了面罩。出了门,依旧去见幼清,今天她却没有再给他医治,只是送他一个小木盒。
“贺公子,这一次的医治到此结束了。我为你配制了一些药膏,你带在身边,每日在睡前涂抹一次就可以了。”晏如接过来,想了想,对这十二岁的女娃不知道怎么说出感激的话,又听她说:“要彻底治好得找到几味非常珍贵的药草,我都写在纸上放在箱子里了,如果你找到了就寄信于我。”
“好,我这两年要入南岳书院读书,书院离泰州不远,你如果有事,就寄信给我或派人来寻我。”
“嗯,公子保重自己……两年后,再来退婚吧!”幼清于此事上没有顺了他的意,因此一直惦念此事。
“那个,以后再说。”晏如有点抱歉。
两人自此话别,青山绿水,山高水长,却不知此次离别,却是两年未见。
贺晏如回京后派人来送了一箧子黄金和一小箱南珠,附信来说是感谢赵家小娘子。赵通判以为是谢幼清相救张回之的事,没怎么推辞就让她收下了,幼清把南珠送给了母亲,黄金她留下一点,多半给了师傅,师傅常渭这几年过得落魄,手上没什么银钱。
“你这丫头,这是侯府给你的谢礼,你给我做什么?”常渭不要。“你救了张先生,不应该收这黄白之物,让他荐个先生你啊,我能教你的都教了,得再帮你寻个师傅了。”常渭这几年教她,她聪颖好学,尊敬他孝顺他,他是真心为这小丫头着想。
“师傅的医术我还没有学到皮毛呢?还是师傅嫌我烦了?我就要跟着师傅。”幼清嘟着嘴撒娇。“再说,这是侯府小公子给我的,不是张先生的谢礼。”
“哦?他又是为了什么要谢你?”常渭不解。
“因为我用师傅教的医术医治了他的脸,让他的脸稍微好上了那么一点点,他因此心存感激。”
“他的脸,是怎么回事?”常渭不解。幼清想着这涉及他们侯府阴私,此事倒不该让师傅知道原委,如果以后有机会问问小公子,他同意她说她再和师傅说清楚吧。
“师傅,那些个高门大户的阴私我不方便说。总之,就是他谢我的,我的医术都是师傅教的,师傅收下吧!”幼清把金子塞到常渭怀中。“师傅,你年纪不小了,多存点银钱防身,还要娶师娘呢!”“你小小年纪,怎么比丰哥儿心眼子还多?”常渭真觉得这是个小人精,小小年纪不得了。
“师傅,我准备想办法让我爹回帝京,他这么着在这偏远的泰州总归不是办法。”幼清知道师傅疼她,心里想的都说与他听。“再则,我亲祖母年纪大了,在那府中,仍是姨娘,不知道暗地里受了多少气,得想办法接出去孝敬着才好。”她的宁氏祖母,在她前一世跳入那家的火坑后,几次使人来塞银子给她,写信给她,宽慰她,这些,她都记得。后来,祖母病重,还让人来把一箱首饰给了她傍身,可是,祖母去世的时候,她已经被关起来失去了自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常渭听了,心中感慨:这家人。好似只有这小娘子在为未来谋算,她那父亲,性情敦厚,过得一日是一日,从来不知道争取、谋算。“小丫头,那你准备怎么做?你才十二岁,能做什么呢?”常渭笑道。“师傅,我也不知道,等机会呗,我家毕竟是宗室,是赵家的子孙,应该会有机会的吧!”幼清其实也不确定,但日子才着呢,她还小不是?她等得起。祖母心智超凡,如今身子骨硬朗,暂且不用忧心。
常渭自此更加用心地教她,只要她想学的医术,倾囊相授,幼清每日勤奋学医,日子倒过得飞快,转眼快到了中秋节。
那边,贺晏如已入南岳书院几个月了,他在京时送了一份谢礼给赵府,收到了赵父中规中矩的回信,至此,两府再无往来。晏如有时候想着那小丫头可能会给他寄信来,然而,她好象把他忘了,来信这事从来没有过。他估摸着上次因退婚这事到底得罪她了,也不好意思主动寄信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