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歪头想了想:她提了几次的恩情怕不是指他延迟两年来退婚?这也算是恩情?他想到这里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其实幼清每次都是想谢他上一世的恩情却不能说出口,只得这样搪塞了。
幼清每每见他面无表情,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得按自己想的与他说话。隔几天就去看看他的脸上伤疤有无变化。小小的娘子稚气未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一种能完全信任的感觉,晏如从在泰州早就从开始相信她了。幼清每次来见他,笑意盈盈时,那张讨喜的圆脸上现出一对小梨涡,双眸中好象要溢出水来,晏如瞧了,心下也生欢喜,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欢喜。
自打八岁中毒后,晏如还没如这一路上这样开心过,他禁不住笑出声来时,如冰雪融化,李颢看得愣住了:这小子以前没看出来,应该是极清俊的,现在那脸上的印记已经不明显了,看上去很是俊美了,等完全好后,在京城那该是何等光景?李颢可以想象那些京中贵女痴迷的情形了。
晏如有时候在马车上目视幼清的身影,她走路轻快得像小燕子一般,他就笑了,看着她,就如春风满怀,心满意足了。他贺晏如中毒后的一张鬼面,让多少京中贵女嘲讽捉弄,嗤之以鼻。记得有一年,家里长房的嫡女贺良颜十五岁生辰,京中的荣王府因和长平侯府多有往来,所以被请过来吃席。那荣王的掌珠玉泉郡主比良颜小上一岁,时年十四,当时来府上做客。因良颜为人温和,一向照顾着弟妹们,相处和睦,于是轻易不出房门的贺晏如出去贺了一下寿。
晏如听人在背后议论他,立刻停住了手里的九连环。那几位小娘子嘲讽讥笑了一番那位侯府怪物,赫然发现藏在幔帐后的晏如,从他的衣着打扮,特别是面上那个面罩不难推断出他是谁。
让晏如特别想不通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几个京城贵女,也没有和她们有任何瓜葛,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要如此出言讥讽,就像他是废墟里的烂泥。更过分的是,那几个自诩清贵的世家淑女,竟然命人过来扯住他,要拿下他的面罩看看他有多丑,那时候他人小,学武没几年,对付普通仆从是没问题的,可是那位玉泉郡主带来的是王府护卫,武功俱佳,晏如因此吃了大亏,拼死反抗的时候被那郡主踹了好几下。幸好是在自己府里,大伯母和阿娘带着下人们过来才救了他出来。
因三房是庶出,荣王府派人过来道了歉送了点礼物也就不了了之了。从此,晏如再没去过长房屋里。阿娘因此事与侯府闹翻,在东城置了座宅子,他们一家搬了出来——他的父亲虽是侯府庶子,却是今上御赐的探花郎,亲封的观文阁学士。因才学出众,外形俊美。被宰辅张世明招为东床,把家中小女儿嫁于他,也就是张回之的姐姐。
许是这对夫妻太招人眼了,婚后又生下玉团似的麟儿,不知让哪起子小人嫉恨,在晏如八岁那年,中了奇毒,容颜尽毁。他阿娘为此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求了多少名医,终是无力回天。
为什么都是小娘子,幼清这样讨人欢喜,那赵亦拂就那样招恨呢?晏如想起赵亦拂,眉头不觉皱了起来。那位郡主如今也十八了,据说在京城里谁都瞧不上,人家十六岁开始议亲,到得十八九岁就出嫁,她呢,挨到如今还没订下亲事。但是那模样,在帝京还是享有盛名:玉泉郡主容色之盛,至今无人可比。
容色之盛?晏如心下一晒: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只是满心满眼的厌恶,那人心肠之歹毒,为人之自私,倒的确是世所罕见的。晏如忽然想到马上要过年了,那位郡主就不是十八了,不,过了年就是十九呢,大他两岁呢!希望以后的岁月,永远不要再碰到此人,想起来就令人反胃呢!他这脸上的面罩戴了这么多年,感觉不用戴了呢!脸上的那点子印记再也吓不到人了,回京后努力寻得那三件珍贵的药材,幼清就能彻底治好他,重新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了。想到这里,他把脸上的面罩拿运来端详了很久,这面罩陪了他快十年了,想不到也有摘下的一天——这次回京后就不戴了罢。
赵方逸自从未来的女婿及时赶来相救后,对幼清更加言听计从,当然也有幼清观察能力、处变不惊的能力都比他强不知多少的原因。总之,经此一事,幼清的阿爹再也不摆老爹的谱了,幼清从此成了这赵府的头号人物,她说一没人敢说二的那种。
一路上正常速度行进,终于在腊八前几日到了京城定陶,一行人在城门口互相告别。幼清为谢李公子相救护卫之恩,送了一盒子擦脸的玉兰花香的膏子,让他拿回家哄他母亲,因为路上听得他母亲非常爱此花。李颢欢天喜地地回府了。再与贺小公子告别,这位不几日还要相见了看脸上的伤,所以很快就分开了。
等幼清随父母走后,晏如摘了面罩骑马进了城门,晏如父母自在外开府,那边的的下人们接着了公子后惊讶地发现,小公子把面罩扔了,那张俊俏的容颜让人看了瞠目结舌。大家心下诧异,等晏如回父母府中后,早就有人把此事报给长平侯府的侯爷了。此时,长平侯府的侯爵是长房承继,长房是老侯爷嫡子,贺良颜的父亲贺咏柏,他听了下人回禀后也是大为惊异,忙令人过去传话,让晏如过来给老侯爷请个安,他也顺便看看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