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引之自醒来后又吃了一颗解毒丸，精神越来越好，现下已经能喝下去稀粥了。这天，晏如又来看他，摒退仆从，晏如又拿出一颗解毒丸让父亲服下，张引之看了看晏如，又看了一眼这颗色泽莹润的药丸，用温水送服下去，然后好奇地问：“杨大夫先前也是给我吃的这种丸药就是这个？是这药丸给我解毒的？”“正是，这是吃的第三颗解毒丸了。”晏如在床前坐下。“哦，我身上这毒，连杨大夫医术这样高明都没有医治办法，你这是哪儿弄来的解毒丸？竟然吃了几颗我就感觉身上松快了许多。”

“舅父，这是我上次离京去安城时，幼清给我的。”“幼清？哦，你的未婚妻，赵家的那位小娘子。”张引之听完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是因为我专门跑到这常州来的？那们宁王殿下是为什么也来这了？”

晏如想了想，决定以实情告诉大舅：“舅父，实不相瞒，我此行是随宁王殿下去清河拜会他的岳父——他的未婚妻为母戴孝至明年春天到了除服时期，有些事情需要商议。”

“是因为我在常州出了事，所以你就先赶过来了？”张引之明白了。

“是的，我在外祖父那里知道了两位舅舅在常州，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宁王殿下听说了这里的事，就陪着我来了，说等这里的事情了了，再去清河。”晏如细细地说给张引之听。

“原来如此！”张引之点头。“您再好好想一想，这一路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管大小都说给我听一听。”张引之歪头想了想他这些日子日常发生的事，看看能不能在回忆中寻找到一丝疑点，找到下毒之人。

从出京城到常州……张引之在记忆中寻找与平常不同或让他自己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忽然，一张黄黑的脸庞闯进他的脑海：“晏如，说到不对劲，倒有一事，当时让我很是想了一会子，但是，确实是件小事。”

“哦？您说说看。”晏如认真倾听。

“那一日，我带着随从们来到一处路旁的茶铺子休息。那茶铺掌柜与女儿，如今想来，有点可疑：首先，那父女二人并不相像。不过，那女儿可能肖母。其次，那个女儿脸色蜡黄，我也留心看了她的双手——也是一样的蜡黄。可是，观那女子的头发，却是乌黑油亮。晏如，你知道，我平常什么书都喜欢看。医书我也看过几本，简单的东西我还是知道的。医书中说：头发与我们的身体息息相关，与人的肾气和肝血最为相关，故称头发为肾之华，血之余。所以，头发黑不黑与肾的好坏有密切的关系。如果人的肾气收敛能力强，头发滋润，不易脱发，反之亦然。头发也跟肝血相关，肝主生发。如果肝血不足，头发就会变白和干枯。”听张引之说到这儿，晏如早就明白了：“那茶铺子的女子，脸色和双手腊黄，而一头秀发乌黑油亮，所以舅父觉得奇怪。”“是的，当时我心里就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也没深想，现在回想起来，既然那女子肤色很黄，头发也应该干枯发黄。所以说，你舅父我，很可能是在那个茶铺子被人下了药了。”

“舅父您在那茶铺距离今天有几日时间了？”

张引之仔细算了算：“大概有五六天了吧？”

“那么，我是昨天到的，您服下解毒丸的时大概已经中毒四五天了。此毒名唤七日夺命散，如果我再晚来几天，舅父您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了。”晏如皱眉，“不知道是哪些人在打张府的主意？”

外祖父张希明就只有这两个儿子，让这两个儿子遇险，命丧常州，这背后指使的人好歹毒的心思。

听张引之详细描述了茶铺里那女子的外貌音容，晏如听了，怎么觉得有一丝熟悉？

与大舅舅又谈了一会儿，就告辞出去了。一出了府门，迎面碰上了张令棋，晏如见了很是奇怪：“小棋，你不是跟着殿下吗？”“殿下今天难得心情好，到北城去逛了，让我留下帮你查两位张大人的中毒之事。”“哦，我这边不用你帮，你还是去护卫殿下吧！”晏如决定出去城中逛一逛。

“殿下身边有人护卫了，既然我留下了，就陪着你去城中查探。”

晏如如此说，也就答应了，带了他到常州城中看看。晏如在前面走着，张令棋又贴了上来。“小公子，你偷偷地跟我说一下，张大人吃的解药是从何处而来的？”这几天，张令棋这句问话晏如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见他又说，不耐烦地看了他一脸：“如果你这么想知道，等会喝酒赢了我，我就告诉你。”

“晏如，你年纪这么小，喝什么酒？真想喝？现在就走。”张令棋拉了他的胳膊，拖了就往外走。两人在常州城中晃了一大圈，眼看午时了，张令棋拉了晏如径直走到一家酒坊，宁王府的人手头向来阔绰，令棋一口气点了一大桌子好菜，和晏如吃了起来。“这顿我来请你，你与殿下不辞辛苦陪我来常州，这顿算我请你的。”晏如端了酒盏微微笑道。“我自入了宁王府，和那些护卫们在一处，最烈的酒也喝过，你想喝多少我都奉陪。”张令棋想着晏如这几年都在南岳书院求学，于喝酒这事上，大概是不如他这个终日和那些糙汉子们混在一起的。

结果，这十七岁的少年和他喝了酒坊的伙计拿了几坛常州本地的烈酒，两人你来我往喝了一整坛，看上去都与平常无异。张令棋知道今天遇到了难啃的骨头了。晏如虽然年少，去南岳书院求学之前是以习武为主，喝点烈酒自然不在话下。一时间，这两个推杯换盏较起劲来，喝得畅快，等第二坛快喝完了，两人脸色才现出红色。两个人正喝着烈酒，忽然有个宁王府的护卫急冲冲地跑过来，正是来找张令棋的。那个护卫脸色发白、神色颇为慌张地喊着张令棋：“张头领，出事了！张头领，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