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姐儿自己愿意回我们姜家,我,还有父母一定会如当初在家时待她如珠如宝。”这个赵方永当然相信,当初,姜成智被告问罪,那么危险的关头,他仍然想法设法让女儿得到最好的去处,他做为人父是尽职尽责的。
可是……赵方永明知这时候把闻惠放回姜府去,可以收获姜府的感激,他以手支额,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良久,他长叹一声:“我要见闻惠一面,见了再谈以后的事。”
“好,明天月得楼见吧!”姜闻道爽快地答应了——惠姐真是聪慧,在家就猜到了赵方永一定会提出这个要求,让他约好相见的时间地点。
次日,赵方永按约定的时辰,早早来到月得楼的二楼雅间。那时候,他心里还有一丝希冀。望着闻惠念着这三年的情谊跟他回去。等姜闻惠依约来到雅间,他知道一切都是妄想。
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姜闻惠,彼时,姜家家破人亡,遭受巨大变故,姜闻惠多日未曾休息好,孱弱得犹如风中枯叶,楚楚之姿,现在想来都很心疼。
后来纳入赵府为妾,她谨守妾室之道,谨言慎行,不该说的话从不多言一句,不该管的杂事一律不闻不问。在府中犹如透明般的存在。她开始入府时,赵方永完全当是帮助曾经的同僚姜成智,对姜闻惠只是平常的照拂罢了。后来多接触以后,才被她的才情,她外柔内刚的性格所打动,开始了姜闻惠的专房专宠。
做为府中无存在的人,之所以被府中众人记着,无非是赵方永后来那般宠她罢了。得宠后,也不见她有任何改变,依然谨小慎微,不掺和府中的任何事情,每日里过自己的小日子罢了。只是那次小产后,郁郁了好几日,后来的日子也如常了。
赵方永看着眼前这个明媚美丽,充满活力的少女,想着在府中的往事。如今的姜闻惠却好似换了一个人——而她才回姜府几天时日而已,她整个人却好似活过来一般,与之前完全是两个人。姜闻惠见了他,盈盈拜下行礼,赵方永忙上前扶起。一时,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不知道满肚子的话从何说起。
等赵方永反应过来,慌忙拉了闻惠坐下。“这几日,可还好?看我问的,看你的模样,是极好的。”赵方永勉强挤出一丝笑,接着说,“你兄长去找我了。”“嗯!”姜闻惠微微点头,“父兄在家已经和我商量了的。”赵方永心中充满失望:他多想闻惠说她并不知情,然后这话就可以往回府方向引了。可是她一开口就掐灭了他的希望。
赵方永到底年长二十几岁,他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又和颜悦色地笑道:“你这几日不在府中,我天天晚上都睡不着。”闻惠想不到他已经知道了她想归府的事,在这里还王顾左右而言他。
“赵大人,我兄长昨天去您府上跟您讲的话,也是我心中所想。”闻惠不想再兜圈子了,直接跟他说明了。
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赵方永只得默不做声地站到窗前,看那大街上人来人往,那些热闹好像与他无关。他赵方永年近四十,从来没有觉察到过自己的心如此冰冷。
“闻惠想离开我?”良久,他用颤抖的声音问。
“请大人成全。”赵方永见他如今连郎君也不肯唤了,知她心意已决。他凄然一笑,转过头,直视她的眼睛:“如果我不同意呢?”
姜闻惠深深地凝了他一眼,缓缓开口:“您身为男子不懂我们女人做正室妻子和妾室的天差地别:赵夫人坐着,我必须站在旁边服待,家宴没我的份,我位同奴婢。赵夫人心情不好了,想怎么搓磨我就怎么搓磨我。”听到此处,赵方永忙道:“从今往后,我事事护你周全。”
“护?如何护?您前脚走了,夫人后脚就可以罚我,而且会惩罚得更加厉害。正室夫人处置一个小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杨氏刻薄,赵方永相信她做得出来,他一时也无语,他毕竟不是后宅妇人,每天有那么多公务要忙,不可能时时刻刻护在闻惠身边。
“我另置一处宅子,我们和她分开住。”赵方永想了想,又说道。
“您不要这样了!大人,我不愿意以后我的孩子是庶子庶女,我不愿意在您府上做妾室,我出身世家大族,我有自己的尊严。我原本想着,如果父兄在岭南身死,我立时也会跟了去,我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父亲临行前的嘱咐:他让我无论怎么样都要活下去。”闻惠提到此,声音哽咽起来,泪水顺着她如玉的脸庞流了下来。
“我知道这几年你受了不少委屈,我答应你都会好起来的,你随我回府好不好?”赵方永低下身段求她。不是亲眼看见,很难有人相信在外面威风八面的二品大员,会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一个女子。
“求您放我出府!”姜闻惠可不是无知心软的小娘子,她从小受到严格的世家小姐的教育,既然父兄已回,就不可能再委身做妾了。如果这位赵大人当真要为难她,可能只有一死了。
“闻惠,实话告诉你,只要你跟我回府,一切都好商量。要我放你回府,是绝对不可能的。”赵方永年近不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对于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是不可能放手的。
话说到这份上,进入僵局了。
“我已经猜到您不会放我了,大人,我姜闻惠宁可死也不再做妾了。”她说完,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这个是我母亲当初被太原王家来的人强行带走时塞给我的,剧毒!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如若我被充入官妓,就喝下它,免得受辱。”她边说边拔去瓶口的木塞,“我在赵府的三年,有无数次拔去木塞,想一口喝下去,一了百了……可是我又惦念我的父亲,可怜他当年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