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搂着他,忽然觉到颈窝间一阵滚烫——是阿恒青涩稚嫩的亲吻。她狠狠心推开他,阿恒被她一把推开,定定地望着她,一阵水汽很快模糊了他晶亮的双眸。云起见了,又大为不忍,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安慰他,用帕子揩干他的脸,见他眼睫晕着水汽,眸中隐有水光,云起忽觉心中狠狠地揪紧,像被什么重重刺了一下。她重又抱紧他,柔声继续哄他:“阿恒,你喝了药睡一会儿,等睡醒了头痛就会好多了。”阿恒用脸蹭了蹭她的下巴:“我不想睡,你抱紧我。”
听到他的话,云起只得又摸摸他的头发,柔声哄着:“好!”说着手往下移轻拍他的背,一下接着一下,越来越慢。阿恒的眼睛很快睁不开了,睡意越来越浓。他挣扎着钻入云起怀里,感觉到她的双唇贴了贴他的额头,恍然之中就睡着了。
云起见他睡着了,又抱了他一会儿,等他睡熟,把他轻轻地平放到榻上,掖好被子,拿出手炉,让白芷去换了一个热的手炉放在他脚边。
做完这些,云起出了房门,外屋有跟随阿恒的仆从在围炉喝茶。她让他们着一人去镇威将军府告知阿恒的兄长李颢,并让他们给小公子带几件衣裳。
李颢听得阿恒在云起那儿,放下心来。他赶紧令人包好两套衣裳让人送过去。
阿恒醒来,已是次日中午,他的头还是有点疼。云起却是不在屋里。仆从过来服侍他洗漱完,又给他端来肉粥并几个小菜,请他随意吃点垫垫肚子。他看了看屋内,不见云起的身影,他又靠到引枕上,让仆从把粥菜撤下,他没胃口。
这一大清早,云起出门是为了见她父亲华明羽的妾侍宁氏。宁氏今天约了云起来,带了一套白玉头面,水色莹透,一看就贵重异常,绝非凡品。她堆了满脸的笑,把首饰推给云起看:“云姐儿,那翡翠你现在的年纪不大相衬,所以我专门寻了白玉的头面来,过一年你出嫁时我再与你寻翡翠头面。”一般小娘子多以戴珍珠、珊瑚、红玉粉晶这些居多,所以宁氏这样说。“出嫁?”云起心中好笑,她自幼订的夫君,因母病逝本来及笄后要来下聘的,又要拖三年,如今她也十八岁了,那边这两年却是动静全无,听说是另攀了高枝。她在这里等着那边来退婚呢,还出嫁?
但她面上并不露丝毫情绪,因为知道宁氏手头并不阔绰,但是不收,今天这合作也不好达成。于是推脱一番就收下了。又听宁氏谢她令人去接小知,一路护着归京。云起笑道:“我既然唤一声兄长,就是我永远的兄长,夫人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源知是云起同父异母的哥哥。宁氏听她唤了一声夫人,惊得忙看看周围,左右早就没人了。云起见她如此,轻笑道;“夫人莫怕,我知道分寸。”八壹中文網
“夫人和兄长都是通透的人,今天我们把话说开。你们今天来找我,我非常清楚是什么原因。”
宁氏母子听到云起这样说,面面相觑,然后决定开诚布公,打开天窗说亮话。源知看着对面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突然觉得好陌生。其实自从他去了书院读书,也是没见过几面。
最开始,云起的母亲大夫人还在华府的时候,他还小,连面容都不大记得了。只听自己的姨娘经常提起,说是品貌双全,才情俱佳的女子,加之性格温和,待人宽厚。所以姨娘初进府的前些年,华府当时不算大富大贵,但生活还算如意,也顺利生下了他。姨娘生他时难产,是大夫人及时找来郎中,救下了他们母子,又给了姨娘找了调养的法子,姨娘才慢慢养好了身体,后来又怀过一胎,却是夫人去世后了,一个不慎,孩子就没了。查来查去,发卖了几个奴婢就不了了之了。大夫人去世时,夫人的哥哥从边境赶来,看到妹子年纪轻轻死得不明不白,死活要接走云起,华明羽却是不同意:他好歹一个官员,怎么可能放任骨血在外面养,这说出去他颜面全无。但是夫人的哥哥怀疑妹妹死于非命,坚决不同意云起养在华府,那时候他任南部地区的土官,官阶虽不高,却是举足轻重。帝京几位相熟之人多方周旋下,让云起的认了师傅带着她住在了庄子,她舅舅留下贴身护卫,后来又送来十来个护卫。云起这才在庄子上生活了几年。
因大夫人对宁氏母子有救命之恩,宁氏逢年过节都打发人来送这送那。平时有机会也会来看看她。云起长得人甜讨喜,源知也非常喜爱她。以前,没有到书院去的时候,源知一有机会就会来霓云山庄来瞧瞧她缺不缺什么,所以云起和宁氏母子的关系一向尚可。
前些时日,妹妹派人来接他,他还很奇怪,因为姨娘已经派人过来了。却不想路上遇到几次劫匪,多亏了妹妹派来的一帮人武艺俱佳,才得已回府。想来妹妹这几年人长高了,心思更缜密了。
现在听妹妹的语气是准备反击了,想到这,他正色道:“妹妹有话,但可以跟我们母子讲,如果有能用到我们的地方尽可以开口,我们必全力支持妹妹。”
云起看了眼兄长:她这位兄长读书倒没读迂腐,挺好的。
赵方永府中,自杨氏死后,后宅平静了几日。那大姐儿在自己屋中养伤,平常见了父亲的几个妾室的面,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优越感。其实那几个妾室大多是她母亲杨氏的人,她只要略加笼络,那几个就会倒向她。可她一向以嫡女自尊,从不屈尊降贵,从不想想自己虽是嫡长女,可是现在,母亲死了,舅舅瘫了,她自己明明姿容一般,文采平庸,偏要装得清丽出尘,到得今日都高不成低不就,还没定个合适的人家。因她任性妄为,不爱读书,也不习琴棋书画,她父亲对她,也不甚喜欢。这往后的日子,在这赵府里,只会越来越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