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幼清这些天都没见着赵方永,他好像并不需要幼清的安息丸了。真正见着了,她才知道,不是他不需要,而是他根本就懒得用,他让自己整宿整宿地不睡,眼圈下一片青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赵方永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他脸色惨白,样子憔悴不堪,那单薄的身板,感觉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世叔,你何必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呢?”赵幼清想劝上一劝。
“那你能不能帮帮我?”赵方永笑着问,他这个笑比哭更难看。
帮你?怎么帮?她心想:透露姜闻惠的近况还是她的行踪?她可是答应过姜闻惠的。赵方永看她不答,走到她面前站定,收起脸上的笑意,颇为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和闻惠是朋友,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是不是?”
“是的,但是我不能告诉你。”赵幼清敛眉,也严肃地回答。
“我明白的,你肯定和她有某种约定,不让我知道她的行踪。”他的一双眼里毫无光彩,失神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这和以前的赵方永判若两人。赵幼清见了,从心底涌起一股辛酸,这位世叔大概对姜闻惠是真的有感情的。不然不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赵幼清突然很同情他——一个男子,活了大半辈子了,忽然对男女之情开窍了,但是,却是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姜闻惠生性执恸,赵幼清其实私下也劝说过她很多次了,可是根本劝不动啊!人家根本就不让她把话说完就截住了下面的话。赵幼清试了几次也不好再劝了。她和姜闻惠虽然说起来很要好,其实相交的时日并不长,说多了,恐怕对幼清都会产生不好的想法。所以赵幼清也不劝了。只是看到赵方永的样子,让她颇为不忍。
姜闻道父子觉得当初让姜闻惠进赵府做妾,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终究觉得对不起她,所以事事以姜闻惠的想法为重。你想他们父子帮忙去劝说姜闻惠是门都没有的。赵幼清这些时日一直在想办法周旋这件事,想找到让姜闻惠满意,让赵方永稍微好过一点的解决之法。毕竟人家赵世步提携了自己父亲——当初调父亲回京,赵世叔可是下了大力气的。
而且,在京城,父亲赵方逸也得赵世叔的多方照拂。这些,都是赵幼清不敢忘记的。可惜她冥思苦想这么多天,却一直找不到解决之法——她赵幼清一向自诩还算聪慧,想不到于此事上,竟是半点思绪也无。去向小公子讨教?他忙得焦头烂额,不提也罢。
说到小公子,又想到宁王殿下,赵幼清突然忆起几年后的三王之乱。到时候生灵涂炭,血流千里,那姜闻惠的藏身之处并不妥帖,并不安全,如果在三王之乱中遇到个好歹怎么办?
想到这些,赵幼清更加纠结了。她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姜闻惠生下一子的消息告诉赵世叔,又怕赵世叔知道后太过激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赵方永虽然精神不好,但是往事的敏感和精明仍在,他明显感到赵幼清似是有什么话要告诉他,却还在挣扎到底说不说。他也不点破,只坐在那儿气定神闲的喝着茶。最近他精神欠佳,就靠着这些浓茶来提神了。见他并不催,赵幼清权衡轻重,还是决定告诉他,姜闻惠生子一事,至于以后的事情,就看天意了。毕竟姜闻惠的儿子也是赵方永的儿子不是?
既然想好了,赵幼清字斟句酌地开口说:“赵世叔,有件事情,我思忖了许久,还是决定告诉你。”说完,颇有点儿歉意地看着面前的赵方永。
“什么事?但说无妨。”赵方永放下茶盏,一脸期待地望着聪慧狡黠的少女,他可以肯定赵幼清说的话与他日思夜想的人儿有关。果然,就听她下一句是:“是关于闻惠的,但是我答应过她不向你透露任何事,只是我为了她的安全起见,还是与您说清楚。”
赵幼清又想了想,看了看赵方永一脸的期许,轻轻的一句话却犹如惊雷在赵方永心头搅过。
“闻惠离开您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后来生下一个儿子,是您的儿子。现在她带了孩子在姜家的祖宅附近躲藏着。”
“这——”赵方永听了,一时惊喜交集,又担心闻惠母子的安全,又喜悦于自己有了和所爱之人的孩子。
“谢谢你告诉我,幼清,你不会知道我的心底里有多么感激你的。我赵方永又有了儿子,还是闻惠生的,真是老天护佑。”
“我希望您振作起来,就当为了闻惠母子。我也请求您,无论闻惠她决定是否回您的府上,您都不要逼迫于她,让她自己决定就好。您可以答应我吗?”赵幼清信任地看着赵方永。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相处信这位世叔的人品,她相信,不论是她还是姜闻惠都可以信任他。
看到赵幼清信任的目光,赵方永心里跳了一下,他决定尊重闻惠的选择——不管她回来与否,她愿意生下与他的儿子,这本身就代表一种态度。
姜闻惠如果知道他这样想,一定会觉得好笑。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只是她姜府人丁稀薄,她压根就没想过把这个儿子处算在赵方永处,她只是为姜府生下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们姜府经了三年前的劫难,人口稀少,好不容易有个这样的孩子,她父母、兄长都是极愿意抚养的。
不过,有一点赵幼清猜得没错,赵方永是少有的君子,他不会强迫别人,更别提那人是他的心上人了。所以,对于姜闻惠那边,他会亲自出面去谈,去劝说。最好的结局就是让姜闻惠带了儿子回他赵府来。不过,如果,姜闻惠吃了秤砣铁了心,打定主意不回来,也不准儿子认祖归宗,他也尊重她的选择。
自此,赵方永振作起来,按时吃饭睡觉,争取早点恢复精神,早日去见闻惠。赵幼清做了自己觉得该做的事,以后的事就给上天定夺了。如果赵方永违背他做出的承诺,赵幼清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必会尽全力帮助姜闻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