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落月靠在椅背上，手上随意翻着账本，脑海中却想着昨晚魏采女的意外。

要说这么凑巧的意外，她也是不信的。只是这个手法，让她觉得熟悉，想起来之前在东宫的时候。

“未明，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去见一位故人。”王落月望着天花板，如果真的能顺着这条线找下去，说不定能找到当年的幕后之人。

入夜，月色如水，静静地发散光辉，树枝轻轻地晃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寂静的夜晚中，王落月悄悄地来到了冷宫。

“吱呀”一声，惊起了里面的人，看到来者只是冷哼几声，故作惊奇地开口：“我当是谁呢？原是王德仪。怎么？皇后娘娘终于厌弃你了，让你来陪我了？”

开口的是正是年节宴会上，被王落月陷害的李德容。因着这段时间好日子，赐死了有些不吉利，皇上就一直将她关进冷宫，没有理会。

面对李德容话中的讽刺，王落月并没有在意。

她无视了李德容的不满，“李琇莺，你可知魏采女死了。”

李德容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了一下，随后抚掌大笑，萧条的冷宫中响彻着李德容的笑声，要是有人碰巧路过，只觉得她是不是疯了。

过了一会，李德容似乎笑够了，用已经脏污到不行的帕子擦拭着眼角，看着王落月：“王落月，你想知道吗？”

“魏采女的死，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幕后之人，以及四年前那件事。”

四年前，建文四十年，是一个多事之秋。

于百姓而言，是饥荒后的惨淡，于世家而言，发生了一件又一件的大事。

先是当今皇后，当时的太子妃，在第一闺秀的评选输给了凤家小姐。

过了两月就发生了那件震惊京城的杀人案，原以为凶手会是董家的小姐，却没想到会是江家的小姐杀了人，设计陷害。

随后，钟家单方面撕毁婚约，董家陷于不利之地，董蕊烟的大哥被迫远离京城。

而后，太子良娣梁氏因风寒离世。

年末，贤帝病逝，太子登基。

李德容自然明白王落月说的是哪件事，那位的死，可是她亲自下手的呢。

“我不说，你能奈我何？左右我不过是废人了，等过段时日就要被赐死了，为何要告诉你？”

王落月微抬了眼，盯着李德容，眼中的恨意让李德容下意识颤了身子，“你的母亲，弟弟。你还没那么早死，我可以先送你亲人见你。”

她先前逼迫李德容认罪，也是因为她想护着自己的母亲和弟弟。李德容的父亲跟她父亲是一类人，都是人渣，卖女求荣的东西。

李德容的父亲以她母亲要挟，逼得她不得不就范，只能被当做舞女进了东宫。

她不在乎家族，却不能不在乎亲人，母亲和弟弟是她的底线。

果然，提到亲人时，李德容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对王落月说：“既然如此，也是她们的命。我死了之后也护不住她们，不如跟着我一块死，好歹黄泉路上有个伴。”

王落月狐疑地盯着李德容，见她面色平和，好像真的放弃了，“李琇莺，你就先替你母亲收尸吧，若再不说，就跟着你弟弟一块死吧。”

王落月并不是在恫吓李德容，李德容也清楚她并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她有这个能力。

李德容索性闭上双眼，不去理会王落月的话。

见李德容如此不识趣，王落月也不恼，颇有深意地看了李德容一眼后，离开了。

第二日，同样的时间，王落月又出现在冷宫，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李琇莺，念你多年未见家人，特让你看看。”说完，身旁的人就适时地将手中的麻袋丢到地上，随后安静地离开了。

李德容皱着眉头，平静地解开麻袋绳子，王落月也没有忽视李德容平静的面容下，那不停颤抖的双手，只要轻轻一拉的活结，却解了半天。

麻袋里装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面容上能看得出与李德容有几分相似。

李德容抱着妇人的头颅，呆呆地望着远方，双目再无往日的神采，嘴唇下意识地蠕动两下，却没发出一丝的声音，泪水不自主地从脸颊滑落。

“王落月，后宫可不容许你一手遮天！”

“呵”王落月轻轻地笑了，“你错了，后宫一手遮天的是皇后娘娘。”

李德容恶狠狠地瞪着王落月，后宫待久了谁不清楚，皇后娘娘是明面上的。

她，王落月，才是暗里的，皇后的狗。

“李琇莺，再不说明天就是你弟弟了。既然你那么嘴硬，就先让你的娘陪你。”

面对这副景象，王落月的内心没有一丝的动摇。

可怜李德容？她有什么好可怜的呢？

一会，李德容好像才回过神，将妇人轻轻放下，对着王落月说：“就因为我杀了梁澄晴吗？”

“是。”

李德容低声笑了，越笑越大声，目光直直地看着王落月的双眼，“王落月，梁澄晴的死是她活该，她就该死，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德容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着王落月的巴掌。

王落月眯着眼，用帕子擦拭着刚刚打着李德容的手，她可不容许任何人在她面前说晴儿的不好。

李德容捂着脸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她认识王落月也有好些年了，第一次见到她动怒。

不由得放声大笑：“怎么？王落月，你是心疼了？心疼她跟你一样，都是皇后的狗吗？”

说完讥笑：“王落月，你也别得意，你和梁澄晴都是皇后的狗。她死了，总有一天，你也好不到哪去。”

王落月俯下身子，伸手捏住李德容的下巴，“那又如何？就算是皇后的狗，也是她叫得最欢的那条。”

李德容不知被刺激到了哪条神经，对着她怒吼：“梁澄晴杀了我的孩子，我杀了她，又有何错？”

这话若是旁人听见了，定会十分惊讶，毕竟后宫之中，唯有贤妃有过身孕，谁能想到居然还有旁人也有过。

“你杀了晴儿，我害死了你，不是很好吗？”王落月歪着头，笑容如往常一样甜美迷人，但在李德容眼里，不亚于索命的恶鬼。

她畏惧地向后退了两步，眼中充斥着不甘：“明明就是梁氏那个贱人先出的手，可怜我的孩子，我刚知道他的存在就离开了我。”

王落月懒懒地抬眼瞧着李德容，她自然知道李德容说得没错，可又如何？她为晴儿报仇，是她的事，与晴儿先前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再者，晴儿也不是自愿动的手。只有她才清楚，晴儿的无奈。

因为她也是如此。

“如果你还不说，我就先让人把你弟弟带过来，在你面前把他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你可以试试是你弟弟的肉多，还是你的嘴硬。”

李德容脸唰一下就白了，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了，她哆嗦着身子，指着王落月谩骂：“你还是人吗？我弟弟今年不过才七岁。王落月，你必定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

“那又如何？”王落月面对李德容的咒骂并没有放在心上，“纵使死后挫骨扬灰，灰飞烟灭，又如何？未明，去把李小公子带过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即将看到自己亲弟弟的在自己面前受尽折磨，还是目睹了母亲的去世，以及在冷宫一个人冷清地待了这么段时日。

李德容紧绷的弦，断了。

她挥舞着手臂，还算整齐的头发一下披散下来，情绪激动得难以抑制，指着王落月哈哈大笑：“我杀了梁澄晴，你把我杀了给梁澄晴偿命。好啊，好啊，都死，都死了！”

看着李德容胡言乱语，一双眼瞪得大大的，浑身透出疯子的气息，让王落月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李琇莺，别装疯卖傻，想让你家人活命就告诉我，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李德容没有理会王落月的话，口中喃喃自语着：“我杀了人，我杀了人！”

而后，又突然涕泪横流，“娘，桓弟，是女儿没用，女儿护不住你们。”

李德容一会笑着说自己能给母亲买新衣服，供弟弟读书，一会泪流满面，跪在地上说对不起。

这副模样，谁看了都觉得李德容疯了，疯得彻彻底底。

而李德容自身好像没有察觉到，跪在地上，手上捧着泥土，不知道说些什么。

随后，看到了王落月，一脸惊恐，身子往后缩，好像在害怕什么：“澄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在你的药里下药的，是她！她逼得我！”

“是谁？”面对李德容突然的疯癫，王落月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是故意装疯卖傻，转移话题。

见李德容口中有些透露，不免有些紧张。

她设想过很多人，就连那个奇葩皇帝都想过，但她始终找不到幕后之人。明明东宫没多少人，却偏偏连个人都找不出来。

她想知道，到底是谁指使李德容杀了澄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