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台州楼氏楼清的家很是破败,陈操踏进去的第一反应是想到了当年宋澈的家里,逼仄,端上来的茶水就是茶末,若不是随行的临海知县早已命人备好,陈操都有些下不去口。“这位便是楼清。”
老村长很是恭敬的给陈操指着。陈操放下茶杯,望着眼前这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笑道:“这位就是前云南副总兵楼楠的子嗣?”
楼家村就出了一个楼楠,而楼清还真是楼楠这一支唯一一个子嗣,见着这个年轻的钦差大人,楼清很是规矩的朝着陈操行了个跪礼:“草民楼清,见过钦差定武伯大人。”
楼楠与其长子被斩之时,楼清只有十五岁,毕竟是富贵过的人家,见人的礼仪都是学习过的,陈操都有些惊讶:“不知道楼总兵家中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人?”
大明朝的规矩很大,平头百姓见官的讲究很多,特别是陈操这个级别的勋贵官员,未得同意,说跪着就得跪着,绝对不能行了一个礼便自己起来。很显然,陈操是忘了让楼清起身,楼清便跪着俯身答道:“回钦差定武伯的话,家父这支只剩草民一个。”
“今年多大了?”
“草民今年一过,便五十了。”
楼清依然低着头。陈操这才发现人楼清还是跪着的,于是道:“你起来吧。我见你五十了身体还不错,可是有家传武艺?”
楼楠打仗的功夫很在行,当年在遇见戚继光之前可是在山海关从军,与蒙古人交过手,他的子嗣自然也有一些本领。楼清起身躬身道:“草民有些家传的武艺,不过多年未练,只教授了家中那个混小子。”
“行了,本伯直言来此的目的,本伯奉圣上之命,”陈操朝着北方拱了拱手:“组建新军,以抗鞑子,特来浙江招募当年戚家军的各级将领,想来戚少保练兵有方,尔等麾下各将,当能习得不少战阵之法,如今你已经五十了,本伯自然不会强迫你从军,此次前来,就是想让你的儿子楼兴业从军,不知道楼老哥意下如何?”
楼清身子一颤,想也没想便跪了下去:“能得钦差定武伯的赏目,草民替那混小子谢过定武伯大恩。”
“你儿子楼兴业何在?”
赵信开口问道。“小爷在此...”大门口的楼兴业大喊一声,他听闻有县中人找来,以为自己打人的事情被告发,未免连累家中,于是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不过眼前的场景甚是骇人,自己家的院外乃是县中衙役,而院内站满了五颜六色服饰的带刀侍卫,自己的老父亲正跪在一个蟒袍青年的面前。“爹...”楼兴业急匆匆的跑进院子,见此状况,赶忙也跪在了陈操面前:“小的楼兴业,隔壁村的黄四是小的打伤的,与我父亲无干,还请大人明鉴,莫要牵连他。”
“倒是个敢作敢为的家伙。”
陈操赞赏的点了点头:“你这身衣裳与你这个身材不配,莫不如穿一件制式甲胄如何?”
楼兴业一抬头,不明就里,楼清一拍他的后脑勺:“混蛋,这位是钦差定武伯,特来家中寻你让你去军营办差,我已经替你应下来了,还不赶快拜谢定武伯?”
楼楠被斩牵连也多,最为恼火的就是家中人一落千丈,从富贵人家变成了平民,而且规定其子嗣不得习文习武,世代为农民,现在有这个机会,谁不想赶紧接着,更何况是楼兴业。楼兴业一听,咧嘴大笑道:“小的自幼学习祖爷传来的功夫,恨不能报国,数次想要从军都因为祖爷的事情而不得,如今得定武伯大恩,小的感激涕零,小的愿意给定武伯鞍前马后。”
“不要你鞍前马后,”陈操笑着摇头:“你的本事留着,当用在辽东打鞑子,你以为如何?”
楼兴业小鸡啄米:“愿意...愿意...谢伯爷...”“本伯听说楼总兵的盔甲在你们楼家村的祠堂供奉?”
陈操看向楼清。楼楠乃是整个楼家村的骄傲,但因为被斩使得村中害怕遭受牵连,便将他的盔甲移出了祠堂,直到泰昌元年时才重新移回祠堂,如今也被当做楼家的骄傲放在祠堂供奉。“祖爷的盔甲小的常想拿回来,但老村长说是楼家村的,不让我拿,”楼兴业大大咧咧的说道。陈操站起身,拍拍手:“本伯做主,你拿上你祖先的盔甲,随本伯从军去。”
楼兴业又一拜:“谢定武伯...”陈操在楼家村转了一大圈,然后便带着楼兴业离开,随后便吩咐赵信,立刻前往义乌,召集戚家军剩下的那些个将领子嗣前来台州。三天后,陈操终于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报信的高崇。“伯爷,属下幸不辱命...”高崇朝着陈操拱手:“属下这两个月汇总了不少消息,属下抵达杭州之后,便召集了当地的坐探打探情况,杭州内确有倭人,不过数量不多,大部分都是前来朝贡滞留的,尔后属下便去了嘉兴府,打探了四天,丝毫没有收获,不过在海宁卫听当地的渔民谈起,说宁波府当年有不少倭人前来,因为嘉靖倭乱之后,浙江鲜少倭人,那批倭人来的还真有些突然;于是属下便带队去了宁波,将千余人分开寻找,终于在定海县打听到了消息。”
高崇将一份记录递给陈操:“定海县城南王家集,据当地的里正说,万历四十三年末,有自东海而来的一艘船靠岸,船上下来了不少倭人,这帮人有武器,当地百姓以为是倭寇,结果这帮人在王家集卖艺,且表演形式新颖,当地百姓都喜欢去看。”
“应该就是他们...”陈操皱眉点头:“然后呢?”
高崇接着道:“宁波倭乱,倭寇首先袭击定海县,王家集常去看的百姓讲,这帮人在倭寇上岸的当天便离开了,还将座船留在了王家集的海滩边;属下一路探寻到了白沙村,当地村民也言这帮倭人大明服装打扮,但大明话说的结结巴巴,与倭人一般。”
陈操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转头看向赵信:“张春瑶的家不是就在定海县?她现在在哪里?”
赵信眼珠子一转,拱手:“属下按照伯爷吩咐派了个百户所的人护送张夫人回家乡去,确实是在定海县。伯爷忘了张夫人的父亲是曾经的定海知县?”
陈操心中一颤,顿时想起了一件事情,心中便沉了一下,转念一想不可能那么巧,但还是有些不舒服,便道:“派人去催一催,张夫人什么时候过来?”
“属下这就去办,伯爷,莫非夫人与他们有关联?”
赵信试探性的一问。陈操轻轻摇头:“当...不会...”说着便便看向高崇,你继续。“这帮人从绍兴府一路南下,最远到了福建,而后又从福建的建宁府北上处州,金华,最后便来了台州...”“就在台州?”
陈操皱眉?高崇点头:“千真万确,在宁海县治下的越溪镇北十里的越华山中,叫做越坳坪,属下亲自扮作走脚的货郎去查探了一番,村落集群很大,也有咱们汉人,目测下来,这帮人至少也有三百人以上,属下遇见一个世居越坳坪的一个老猎人,与其攀谈,言及这群人是万历四十六年搬来,至今已经是六年有余。”
“还有没有特别有价值的线索?”
陈操翻看手中的记录。“有...”高崇小心翼翼的将一个锦囊取下,从中取出一枚铜钱:“伯爷,请过目。”
陈操接过铜钱,一看上面的文字,心中顿时一跳:“怎么来的?”
“属下扮作货郎,与他们以物易物,他们的钱财很少,基本上以山中货物交换,临走时当中一个倭人小孩喜欢糖葫芦,属下便使了些小计谋,骗得此物。”
“你骗的?”
陈操大惊。高崇自豪的点头:“此钱虽与我大明制钱有些许相同,但所印文字不同,再加上这帮人鬼鬼祟祟的,属下根据伯爷的提示,便能想到这群人就是伯爷要找的人。”
“混账东西...”陈操站起身忍不住踢了高崇一脚:“赵信,立刻集结兵马,与本伯迅速前往越溪...”赵信从陈操手里接过铜钱,疑惑道:“伯爷,这一枚钱就让咱们大动干戈,是不是?”
“你知道什么?”
陈操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这个‘庆长通宝’乃是倭国前征夷大将军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所铸造的流通钱币,咱们大明不认他们的铜钱,只认金银,所以倭国每每与我朝朝贡,所带货币都是金银,即便用铜钱,那也是将铜钱熔掉之后直接用铜矿来交易;这帮人如此警觉,你高崇骗取了他们的一枚钱,他们肯定知晓,但愿咱们现在赶过去还来的及,不然...”高崇一听,赶忙拱手:“伯爷放心,属下将整个千户所的人全部撒在了越坳坪四周,不管他们动身去哪里,属下的人都能找到他们,况且,”高崇嘿嘿一笑:“属下以伯爷的名义,调集了越溪周边三个备倭千户所,有两千多人集结在越坳坪的出山道路中,只要他们敢跑,必然被擒。”
陈操斜睨着高崇,然后又看向赵信:“赵信,这家伙的手段你教的吧?”
赵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