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海紧咬着牙根,倔强地不肯落泪。
哪怕他做错事,简政依旧替他鞠了一把辛酸泪,少年身形单薄,周身萦绕着孤寂感。
他到底不忍心作壁上观,“闫总,孩子可不是这么教的。”
闫一维反复摩挲着指尖,说实话,他现在既憋闷又委屈。
简政见他们两相对峙,利落地取了一块毛巾,又去冰箱里捡了点碎冰,递给闫海,“很疼吧?先敷敷,你爸下手的确重了点,我会说他的。”
闫海被打时没哭,被威胁时没哭,但此刻,握着冰冰凉凉的毛巾,哭了。
“孩子,你听我说,父子没有隔夜仇。”他吹起了牛逼,“当年我没少把我儿子揍得鼻青脸肿,现在不照样好好的?”
心急火燎来送小五帝钱的简叙宁:???
他不要面子的吗?
“只要把话说开,一切都不是事。”简政苦口婆心地劝。
闫海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他睁着肿胀的眼睛,“闫滔是你的儿子,那我呢?”
闫一维又动怒了,他辛勤操劳一辈子为了谁?居然换来了一句那我呢??
他感觉自己的一腔真心为了狗。
本想破口大骂,却被简政警告的眼神制止了,他自嘲一笑,“原来我这个爸当的真的很失败。”
“你的一切一切,甚至包括你手里的足球,不都是我给你的吗?如果你不是我儿子,我管你做什么?”
青春期的心思本就敏感,闫海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他道,“你给的这些,我根本不稀罕。”
说着他猛然抬起头,一字一顿,“妈妈为了生闫滔,大出血而亡,你抱着才出生的闫滔,跪在妈妈的墓前,说会好好照顾他。那一刻,你想过我吗?你问过我害怕吗?你问过我难过吗?不,你没有,你把我交给了保姆。”
“对我来说,闫滔的降生,让我没了妈妈,没了幸福的家,你让我怎么把他当弟弟?”
“你以为钱就是万能的吗?你给我优渥的生活,我就会开心吗?这些年,你参加过我的家长会吗?你关心过我的学业吗?可是你一直在关注着闫滔的成长,都是你的儿子,你真的一碗水端平了吗?”
简政听着一连串的质问,终于明白父子关系为什么会恶化至此了。
闫一维是个很成功的商人、很体贴的丈夫,却是个极不合格的父亲。
“爸爸。”
这一声爸爸,叫得很讽刺。
闫海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了,“照顾我的方姨不小心绊倒了闫海,让他头上破了个口子,你甚至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直接把她撵走了,她和我朝夕相处整整五年啊。真的,如果可以,我一点也不想当你闫一维的儿子。”
这番质问,扎痛了闫一维的心。
他嘴唇嗫嚅,许久说不出话,“你已经长大了,滔滔还小。”
闫海死死掐着掌心,冷笑一声。
他偏头看向简政,似乎在说:看?这就是你说的父子没有隔夜仇?
简政大概明白了,闫海这孩子的敏感、脆弱、缺爱,都是闫一维本人导致的。
外人说的再多,都没有用。
“你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唆使我吧?”
闫海的恶意昭然若揭,他一脚踩在足球上,冷笑道,“是我的二叔,你的亲弟弟,他险些害得你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亲爱的爸爸,你会怎么选择呢?”
简政心头一跳,就听闫海道,“同样都是对待弟弟,你一定一定要用同一套准则啊。”
闫一维听得满是冷汗,他如遭棒喝地退了半步,脸色青灰。
最后他咽了口干涩的唾沫,给闫一彦,也就是他的亲弟弟打电话,让他立刻马上滚过来。
气氛死一般的静寂!
闫一彦匆匆赶来时,感受到客厅内剑拔弩张的火.药味,他心口突突直跳。
闫一维看着与自己模样相似的弟弟,没有表情的脸仿佛冰冷的傀儡,他客观叙述刚才发生的一切。
“你有什么话要说?”
闫一彦:!!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他冤枉啊!!
“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这辈子都没生过害人的心思,更别提害我的亲侄子了。”
他忙不迭表明立场。
闫一维只觉得疲惫不堪,“一月前,你频繁出入我家,是为什么?”
闫一彦:“……”
“别拿假话敷衍我。”
闫一彦:“……”
看着大侄子脸上的巴掌印,他心知肚明这事没法善了了,干脆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的小心思,“月前,老爷子把西郊那块地的开发建设全权交由你管理,大哥,说实话,我心里不得劲。”
他越说越愤懑,“从小到大,你比我聪明,比我能干,我和你年纪相仿,半辈子却笼罩在你带来的阴影里,我一直在努力证明我自己,但结果呢,老爷子不信我,你也不信我。”
“我承认,我找小海的动机不纯粹。我想方设法挑拨你们的父亲情,并把我承受的不公通通灌输给他。”
闫海闻言,呆若木鸡。
他怎么也没想到,心头的好二叔,竟这么……卑劣。
一时间,他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恍惚中,其中,还掺杂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但大哥。”
闫一彦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恶狠狠地赌咒发誓,“我发誓,我从没害过滔滔,如果我说谎,就天打雷劈。”
轰隆隆——
平地一声惊雷。
十分应景。
简政:“……”
简叙宁:“……”
虽说夏季多雷多雨,但这雷落下的时机,就尼玛巧合的离谱。
惨,太惨了。
闫一彦满脸呆滞,他心头直骂娘,这下好了,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
他哭丧着脸,“大哥,你一定要信我啊。”
正当客厅乱作一团时,乔黛已成功帮闫滔的七魄归位。
闫滔痴傻之相尽数消散,他陷入了深度睡眠中,胖嘟嘟的小脸上,尽是可爱。
帮他掖好被角,乔黛走出卧室,嗓音轻柔,“闫叔叔,滔滔已经无恙了。”
闫一维大喜过望,“好,好,好。”
乔黛继续叮嘱,“小孩不比大人心志坚定,半月内不能让他再受到惊吓,得好好照顾着。另外,五帝钱一定要随身携带!切记。”
这是今天以来,闫一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谢谢,谢谢,等我处理完家事,我一定上门好好道谢。”
乔黛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紧接着,她的视线落在闫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