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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入殓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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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黛抬起右手,细腻而暖热的掌心,覆在宋幼珊眼睛上,“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害怕。”

“听到了么?”

宋幼珊不明所以。

害怕?

她字典里从没害怕这个词。

“知道了。”实际上,她反而有些期待。

兀然,仿佛有一簇洁白柔软的羽毛,在她眼皮上轻轻拂过,痒痒的,但在承受范围内。

她攥紧手,更加期待了。

“睁眼吧。”

话音刚落,宋幼珊迫不及待睁开眼,眼前的世界与往日所见大相径庭,街旁的树弥漫着淡淡的白雾,光芒点点,天空虽黑沉沉的,但偶尔有流光溢彩掠过,堪比电影特效的画面颠覆了她小半辈子的信仰。

“乔黛,这是?”

疑惑脱口而出。

最后,宋幼珊的视线落在乔黛身上。

乔黛身上笼罩着一层金色的雾,甚至她的眼底,也洒着斑驳的碎金,她情不自禁被这金迷了眼。

“你往拐角的方向看。”

宋幼珊瞬间回神,她下意识地偏头看。

拐角的方向沿着蜿蜒曲折的暗巷,无尽的黑,仿佛潜着恶灵,一眼便能将人吞噬。

可冷不丁的,从暗巷里逐渐走出三道人影。

为首是个七旬的老婆婆,她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和蔼可亲。中间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性,国字脸上布满了憨厚,最后是个五岁男童,一脸稚嫩无辜。

宋幼珊目光一凝,竟后退半步。

明明这三人衣着得体,形象尚佳,但就是给她一种难安的诡谲感,说不出的违和。

联想到这光怪陆离的画面,她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乔黛,乔黛,我有点害怕。”

乔黛眸光清明,她轻声道,“他们就是你为什么邪门的答案。”

宋幼珊一怔。

她摇头拒绝接受,“怎么可能?我又不认识他们。”

“怎么不可能?那老婆婆帮你惩戒了偷护肤品的女生,那男人帮你惩戒了砸肿你脸的男生,至于那孩子,帮你惩戒了袁向维。”

“现在你还害怕吗?”

宋幼珊心尖一颤,不得不说,溢满全身的恐慌感,倒是散去了不少,她嘴唇嗫嚅。

“可我,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他们为什么要帮我?”

“我的好乔黛,有什么话你就一块儿说了吧。”

就见乔黛双手翻飞,迅速结印,“你再往拐角的方向看。”

七旬的老婆婆形象骤然大变。

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泛着青黑之色,耳朵也被削掉了,另外,她的四肢,被截成了七八段,正血淋淋地飘在她身旁。

那三十岁的男人不逞多让。

他比老婆婆还夸张。

整张脸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人形,哦,身体也是,放在电影里,是要被打三层马赛克的那种。

宋幼珊腹部翻江倒海,幸好没吃晚饭,否则全都得吐出来。

她大脑受了强刺激,一阵阵晕眩,就在这时,乔黛扶住她的手,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她的身体。

宋幼珊撇过头,不敢再看。

这一幕,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那老婆婆生了个不孝子,因为不愿意给儿子挥霍养老金,所以她儿子便丧心病狂地杀人分尸了。”

乔黛认真凝视着宋幼珊的眼睛,“你知道你爸爸的职业吗?”

宋幼珊睫毛微颤,声若蚊蝇,“知道。”

是入殓师啊!

就因为这特殊的职业,她从幼儿园开始,就被同学们疯狂排斥。

她曾亲耳听见一位家长告诫他的孩子:不要和宋幼珊接触,她爸天天在死人堆里打滚,难保不沾上晦气的东西。

这直接导致了她对爸爸深恶痛绝。

除非必要,绝不联系。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一生必经之事,人死后,虽然精神已逝,但身体还留在人间,死前的模样,就是鬼的模样。

“那男人车子漏油爆炸,被炸的血肉模糊,这是一具送到医院也会立刻被判死亡的尸体,但你爸接过手,还给了他们最后的体面与尊严。”

“他们感激你爸爸还给他们完整的容貌,而你爸爸心心念念着你,所以他们才把这份恩回报在你身上。”

“宋幼珊,现在明白了吗?”

宋幼珊呆若木鸡。

可以说,这是她从没有想过的可能。

她忽然记起小时候和爸爸吵架时,爸爸曾对她说过的话。

爸爸说:我做这些,不仅是给死者一份尊重,也是给死者家属的一份慰藉,身为入殓师,我敬畏生命。

爸爸还说:你不能说我的职业晦气,我始终以我的职业为荣,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理解我。

宋幼珊慢慢蜷起手掌。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最后,她木讷地偏过头,把视线落在爸爸身上。

宋父已经在不远处等了很久,看着女儿和她的同桌说悄悄话,他脸上没有任何不耐。

刚对上女儿的眼神,他眉头不留痕迹地蹙起。

是那个叫乔黛的欺负女儿了?

呃,不能够,女儿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宋父纠结再三,到底还是按耐住了担心,他准备私下里单独问。

宋幼珊就像受惊般,仓皇地收回视线。

以往和爸爸争吵的零碎片段,无视她的抗拒,一点一点地浮上心头。

“乔黛,我不知道的。”

她心里就像打翻了调味料,酸甜苦辣,应有尽有,“乔黛,我真的不知道的。”

如果早知道,她不会那么排斥爸爸。

她反复反复的强调着。

乔黛很理解她,同时,还有一点点心疼,每个人的世界观都会受生活经历影响,更别提宋幼珊从小被排挤到大。

“现在知道也不晚。”

宋幼珊茫然抬起头,看着乔黛沉着冷静的侧颜,不知怎么,情绪找到了宣泄口,她忽然紧紧抱住对方,嚎啕大哭。

这哭声诉尽了这些年的委屈与难受,闻者落泪。

乔黛:?

噫,眼泪鼻涕一大把,好恶心哦。

她一言难尽地想推开对方,但感受到宋幼珊带着颤意的身躯,撇撇嘴,到底忍住了。

光忍也不是个办法,恶心的她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这哭的到底有完没完?高冷人设崩了好不好?!

“你先别哭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有关你爸的。”

乔黛深吸一口气,决定另辟蹊径。

果然,宋幼珊抽噎一声,松开了乔黛,卷翘的睫毛湿漉漉的,我见犹怜。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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