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虚以东十五里,山坳之间绿树成荫,清涧穿林而过。
在山林之间,仅存的百余护卫仍在苦苦抵抗。
他们已经抛弃粮食,金银,以此为诱饵,换取一线生机。
可那蛾贼并未拾金而走,而是固执的追随他们,穿越山林,直到汶水。
“少主,南面就是汶河,不能往北走了,再往北走,蛾贼就追上来。只要渡过汶河,咱们就还有一线生机。”手中持着短剑游侠儿不顾脸上的血痕,看到汶水,脸上便绽放出光彩来。
此时已经是初秋,过了雨季的汶水水流不再湍急,变得柔和起来。
“生机?”何德无神的双眼再度有了光彩,他急道:“过去之后,蛾贼便不再追赶?就能吃上肉羹,喝上酪浆?”
游侠儿不忍摇头,只能点头。可蛾贼一路追击,天知道要追到什么时候。肉羹、酪浆更别说了,他们所携带的粮食,金银都已经抛弃,哪有还有吃的。
“那船又在何处?”
“北面渔船太远,只有囚徒一路可走。”游侠儿摇头,汶水货运并不发达的,往北走顶了天也只有几艘渔船可用。
何况现在,蛾贼就在身后,他们不会容许自己登上渔船。只有泅渡,才有一线生机。
“可公子不会水。”一旁老妪尖声道。
“我背他过河。”游侠大喊道:“想活命的现在便跟我朝着汶水前进,落在后面的人,现在我史虎管不了了!”
何德闻言,露出笑容,迈不动的双腿勉勉强强又走了几步,才一屁股坐在湿冷的土地上。
游侠儿见状,只能将其搀扶起来,背在背上,朝着汶水而去,开始渡河。
随着步子深浅不定,人背上的何德似要哭出来了。他从小到大,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见过这般光景。
“少主,这汶水上游河道宽约一里,水深却不过一人高,轻易便能泅渡而去。等过了河,咱们就安全了。”
游侠儿见状,似安慰自己一样,重复了一般刚才说过的话,眼神也变得坚毅起来。
因为汶水南面最后一个属于青州刺史部的县城叫做安丘,安丘往南便是徐州琅琊国。
与混乱的青州不一样,徐州出了陶谦这样一号猛人,短短数年他就将境内的黄巾要么剿灭,要么收编。既不肯死,也不愿意投降的,都被赶到了青州去了。
这也是青州黄巾更为猖獗,也是何德等人冒险想要度过汶水,将家私送至徐州的根本原因。
只可惜,蛾贼来得太快,数骑拦住他们去路,千余蛾贼随后赶到,将他们逼入山林。
何德一行人且战且退,穿越山林到了汶水边上,仍旧在司马俱的捕猎范围当中。
“强渡汶水?某家还以为这些泥猴变得世家子不肯出山。非要在山林里面藏着。”
司马俱年过三旬,留着胡须,长得不高,却使得一手好刀法。
在何德忍痛抛弃金银辎重的时候,他就知道前面还有这些财物更重要的东西。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渡河,追上去,除了领头的,其他全杀了!”
司马俱一声令下,身边的青州黄巾便朝着汶水涌去。
他们席卷整个青州,攻陷州郡不知凡几,眼看着朱虚县就要到了,立下功勋的人除了分得的战利品能多上一份,还能多几个下属,一跃成为伍长,什长。
时值初秋,他们从青黄不接的州郡而来,为的便是朱虚城外黄橙橙,沉甸甸的栗米。
他们的渠帅司马俱清楚,没什么比吃饱肚子更重要。
在斥候的侦查下,他对朱虚最清楚的认知就是,朱虚富庶,百姓在连年战争当中无甚损失,城中大户何家,郑家每年还在将粮食高价出售青州其他郡县,牟取暴利。
此人武勇不及管亥,智谋不及臧霸,却对自己的地位十分清楚。在他想来,真正决定青州走向的并非是兵多,而是粮足。破败不堪的青州郡县养不活数以百万的黄巾军,但他能保证自己麾下的一小搓,一万“壮年”精锐,并四万余他们的家属能够活下去。
在朱虚进入他的视野,成为首要目标后,他便打定主意,不在理会一侧管亥,徐和等人的请求,而是朝着偏安一隅的朱虚前进,亲率最精锐的一千人作为前锋,想要一战而定朱虚。
而后,他派出去的斥候,骑着张纯张举作乱时,从流落青州的乌桓人手中夺来的乌桓马,轻松截住何德一行,逼他们逃窜。
现在游戏时间结束了。
在何德麾下老弱妇孺,族兵过半渡过汶水之时,司马俱下属的青州黄巾也一撸袖子,看着云层当中橘色的太阳,开始泅渡。
“那是?”
宛如黄昏的水边荒草萋萋,正是水鸟筑巢的好去处。
可那影影绰绰的人影,却让司马俱警醒起来。
他是沙场宿将,打了大半辈子的败仗,能够活下来,成为青州黄巾的一方渠帅,全靠对于危机的敏锐触觉。
“哪来的汉军?”
无需多言,那赤巾,汉甲的模样,直叫司马俱心头火气。方才争抢货物的时候,他就拔刀砍翻两人,才能控制局势。
现在斥候带着周遭的情报消失不见,让他心中警铃大作,忍不住退后半步:“卢新,你领三百人,北面接敌,本渠帅为你们压阵!”
“记住,此战胜了,你便是首功。”
“区区百余汉军,何足挂齿。”卢新咧嘴大笑,扛着汉剑道:“渠帅放心好了,最多片刻,我便将那些汉军的衣甲夺来,献给渠帅。”
司马俱闻言大喜,这卢新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之一,对他是忠心耿耿,能力不俗。
眼下听到卢新打包票的话,他也将放心的将汶水北面的敌人,交给卢新处理。
“加速渡河,别让姓何的跑掉。”司马俱忧心忡忡的再度眺望北面,这股汉军来得不早不晚,偏偏在自己渡河过半的时候到来。
难不成是半渡而击?
念及于此,他刚想大吼一声,撤回军士,却发现游得最快的人,已经度过了汶水。
不过五百米的河道大半都是过膝深,在不会水的人眼中宛如天堑。但在会水的人看来,只是一条小水沟。
“不行,结阵......”
“船,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