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你对待恩公的样子?”
见肖飞不言语,张开撇嘴道:“方才你说你与何家人不一样,想要报恩。某家姑且信了,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俗人。”
“使君,汶水北面多了一些火把,兴许是张庭到了。咱们趁着时辰还早,还是先行渡河。何家的生死,当由他们自己定下来。”
张开眼观六路,见到北面明亮起来,响起欢呼之声,便一刻也不愿意在这潮湿的岸边多呆。
这李云义也是如此想的,他微微笑着看了一眼肖飞,转过身子,就要朝着渔船而去。
秋日黑夜已经到来,虽然还未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却也快了。
“恩公请留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将恩公当做是何德那等贪生怕死之人,还请恩公惩罚。”
“我说了,你回家供养父母,遇到蛾贼入寇,不妨参军保家卫国。”说着,陆绎回首,郑重道:“我救的是大汉子民,而非你的,也不想施恩图报。”
“今日不管救的是你还是旁人,对我而言,并无差别。”
此言一出,岸边除了江水冲刷岸边的水花声,便只是河对面的喧嚣。
“可恩便是......”
“既然想要报恩,那便上船。”借着火把的光亮,张开露出整齐的牙齿:“我记得你,早年你在街市游荡,便是何家给了你住处,叫你安定下来。只是这么多年,你的剑法有没有长进?”
“今日我杀了三个蛾贼。”肖飞话不多,直接将长剑从从腰间拔出,任由火光在剑身上跳动。
“行吧,使君姓李,朱虚李家的家主......他不是不愿意收你,而是他不想施恩图报,坏了自己声誉。所以,以后勿要提及报恩一事,入我朱虚军,且做小卒,来日若是保家卫国了。那才是最好的报恩方式,胜过千言万语。”
肖飞这才醒悟过来,一脸羞愧的退后,让并未争先上船,而是留在最后,直到汶水南岸的汉军全部上船之后,他才登船。
“李使君。”
他在心中念叨着这三个字,听着愈发大了的人声,看着火把下的人头攒动,他痴了。
李云义并不知道有人正在思索如何报恩,牵挂着他。
因为他正在接受张庭的数落,而且还没办法回嘴。
他当然清楚,这样的冒险以后还会有无数次。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乱世,不想死,就得在一条条死路里面搏出一线生机。
不冒险,又如何能胜?他又不是袁氏兄弟,含着金汤匙出生。
他现在麾下兵不过数百,民壮也不过千余。麾下的文武更是为零。
不过想想诸侯讨董,十八路联军聚集时,关羽才是一个马弓手。英雄不问出生,这张开以将近二百人,对抗三百人,而大获全胜,倒是一个可造之材,未来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名将。
虽然还在被数落,可他也知道这是关心则切。现在第一战已经打完,自己大获全胜!
“使君,可以出发了。”
不多时,张开领着肖飞而来:“全军死了四十一个,还有十二个就算是回了朱虚,也只能种地了。不过蛾贼光是尸体,就有一百三十多具,死在汶水里面的无法估计,但至少也有一二十。加上俘虏的七个,此战胜了。”
他语气淡淡的,但却有说不出来的心酸。人命已经变成枯燥单调的数字,唯一庆幸的是,他们还能长眠在朱虚城外。
“那出发吧。”李云义咳嗽一声,看看出了云层的月牙,心也沉甸甸的。
都说一将成名万骨枯,可这才一战,他就有些扛不住了。
这危险的乱世,哪是一个从正常人能够熬下去的。
......
朱虚城,低矮的城楼上面诸葛信忧心忡忡。他本就是不赞成出城救援何家的人之一,不得已派出的族兵也没有交给李云义指挥,为的就是让大家都过得去。
可这都已经过了子时,说胜了的李云义除了将城中的大夫全部请走之外,哪有半分胜利的样子?
不说派人送来战报,首级作为证明。单单是捷报都没有说来,可见这个胜利是有多少水分。
一旁的郑毅也是如此,他们最先与李云义合作是为活命。而不是主动出击,为一个注定会失去土地,人口的何家拼上全力。
“这如何是好?”郑毅低低的叹了口气,迎着诸葛信的目光哭诉道:“诸葛家主,此战若是败了,我们又如何是好?那黄巾早早就盯上了朱虚,胜了之后必定会乘胜追击,拿下朱虚。”
“城中老兵又被李云义那个败家子带出去近半,这城还守得住吗?”
他目光幽幽,仿佛意有所指。
只是诸葛信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朱虚城虽小,却也比自家构筑的坞堡强了许多,黄巾军匮乏攻城器械,想要在短时间内攻下朱虚城,无疑是天方夜谭。
现在半个诸葛家都迁入朱虚城了,他又如何能够说出那那一个“逃”字!
“不急,我相信李家主能够击败黄巾,他不会骗人。”诸葛信勉强一笑,安慰自己道。
“他?”郑毅冷笑连连,戳穿诸葛信的本来面目:“他会不会骗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想要的是守住朱虚城。现在李云义分兵出城,会让朱虚城守不住。”
诸葛信瞪大了眼睛。
“朱虚城守住的关键不在城墙高矮,而在张开麾下的老卒是否能够为你我所用。只要这些老卒愿意护卫我们,我们两族人连夜出城西去,去山里面躲上一些日子,还是不成问题。”
郑毅说的是自己心中想的,却也是诸葛信所希望的事情。
固守待援就是一个笑话。偌大的青州现在已经变成黄巾的海洋,能到朱虚的不会是援军,而是黄巾。
守绝对是守不住的!
“现在怎么办?”诸葛信乱了分寸。
“当然是......”
“汶水大捷,李使君就在一里之外,速速开城门迎接!”
马蹄声在夜空当中悠远,灰蒙蒙的城关下面,操着朱虚口音的骑士说罢,便调转马头朝着远去奔去。
而在地平线上,赫然有一片火光正在靠近。
难不成,真的胜了?郑毅瞠目,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说:“诸葛家主,今夜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勿要让他人知晓了。”
“不但如此,李云义要什么,你便给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