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杀一个人容易,想要杀十个百个,那就不容易了。
作为黄巾军的一员,张闿一辈子都洗不清自己身上的标记,始终会被当做是黄巾贼对待。
同时,相对于臧霸那样假的黄巾贼,他这一身份正好作为沟通青州黄巾跟徐州之间的中间人。
两面派的身份在交流当中能够让双方都给予信任,不至于担心对方黑吃黑。
至于张闿身后的人,李云义仔细想想也不那么担心。徐州是徐州,青州是青州。除非得罪陶谦这个徐州牧,不然徐州人想要跨境针对自己,就是送死。
除非,他们找的都是张闿这样不怕死的亡命徒,以杀人作为目的。
“担心又有何用?还是说你身后的人也想要掺和一脚?”李云义斜睨,心中十分嫌弃。他本以为张闿机敏,还是个人物。
现在看来,他身边的亲卫什长都在没有任何危机的情况下选择了反水,可见此人或有过人之处,但绝对不擅长御下。
“对,我家家主想要张闿身死,族灭。”甄老七笑笑,毫不犹豫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只要李家主愿意帮在下这一个忙。事成之后,必有厚报!”
“云义,此事一定要慎重,他的话未必可信。”知晓了自己侄儿主导了昨日的交战之后,郭天放端姿态,主动站在了李云义身侧,为他摇旗呐喊。
“我知晓。”李云义微微颔首,他也不想跟着来历不凡的甄老七合作,可现在没有选择:“甄老七,我不管你究竟叫什么名字,身后是谁。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动用多少人手?”
甄老七咧嘴笑道:“李家主,俺麾下的人不多,也就十人。但要是借着张渠帅的名字去做事,召集十倍百倍的人也是轻而易举。”
李云义瞧了两眼,发现甄老七阴毒的很,他以势压人,压根不担心自己不配合他。反而自己要是不答应,只怕立马就会被灭口。
“那起兵反张闿一事便交给甄大人了。”李云义再度更换称呼,脸上也是破天荒的凝重起来:“朱虚城中战兵不多,都是各族族兵充当,只有三千之数,民壮约莫万人。今夜我与城中人约定,一为美人为号,二为子时为号。”
“眼下张闿请美人出城一事已经过去约莫一个时辰,营寨当中走火只能是我麾下的健儿所为。最迟片刻,张闿便会发觉不对,擒拿于我,现在这是最后的机会。”
“还请甄大人做好准备,若是一个时辰后我无法见到朱虚汉军,朱虚汉军便会截断汶水,断绝张闿退路。”
眼见时间紧迫,李云义也顾不得长篇大论,威胁甄老七。
他不能确定甄老七刚刚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十人百人千人能够发挥出的作用,大相径庭。
在这初平元年的秋天,信任仍旧是人与人之间的天堑。
“那便请吧,二位。”
甄老七只是深深地看向李云义的身影,他开始相信这个淡薄的身体能够迸发出足够的勇气,拯救朱虚。
也相信任何欺骗他的人,都会发出代价。
营帐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七八人,这些人面容各不一样,相同点却是人人着甲。
他们死死地盯着营帐的门帘,无视身后冲天的火光,哭爹喊娘声。
此刻他们都聚在甄老七身边,却无一人发出声音。
“替我高呼,奉渠帅之令,向营东相聚,一同救火!”
甄老七咽了一口口水,事态的发展还是超乎他的预计。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干!
“郭叔,你现在便走,最好离开营寨,去找朱虚汉军。等见了他们,相隔百步你便高呼使君二字,介时他们自会与你联络。”
说完,李云义就伸手将郭天推开。他实在是不敢将自己的安全全放在甄老七的手中——他要把朱虚城变成狐假虎威的老虎!
在他身边,甄老七一言不发的看着郭天面色复杂的离去,看着自己弟兄紧张的模样,只是大笑道:“使君是不相信我等想要张闿死吗?”
“不是。”李云义摇头。
“说的越多,就越是不信。”甄老七紧紧握着手中汉剑,脸上笑容依旧:“不过使君忘了一件事情,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纷争。偌大的徐州若能一团和气,那就是徐州人的福气。”
“可陶使君始终是外来人,带来的丹阳兵也是外来者,任用的也都是外来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甄老七便不再说话。他是打死也不肯透露自己身后的人究竟姓甚名谁,有的话是真的说不得。
......
一顶顶帐篷被点燃,原本湿润秋草现在也变成了引火的利器。
毫无防备的徐州军在伊始便吃了一个大亏。值守,巡逻应有的军士,十之八九都在酣睡,剩下的人也是得过且过。
说到底,这些百姓构成的徐州军,上一次经历战争还是被招降成为徐州军之前。
一年之前就没打过仗的徐州军,在徐州一天两顿能吃到干的,不闹兵变,陶谦便谢天谢地。
他巴不得这些黄巾军不会打仗,威胁不到自己的统治。
真要打仗,还得他麾下的丹阳兵才是精锐当中的精锐。
现在被朱虚汉军杀了一个点燃许多营帐,正门处的朱虚“美人”也纷纷从纤细的腰间拔出藏匿的短剑,开始搏杀身边的黄巾军。
一时间,整个营地乱作一团。
年不过十六的张权唯独听到混乱当中有人高呼营东相聚,便下意识的扑了过去。
“甄老七,我父亲何在?”张权脸上惊慌之色未改,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从未经历过战阵。
“少将军勿要召集,我已经安排人去救援将军。”相比慌乱无措的友军,甄老七显然干练沉稳。他这一招呼,来的不仅仅张权,更有数以百计的乱军。
“熄灭火把,打开东营门。”
“不可!”先后两个声音一道阻止甄老七的命令。
前者是张权,他虽然年轻,却也知道这样一来,士卒虽然会逃离危险,可营地必然葬身火海当中。
后者则是李云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