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鱼肚白消散之际,城门底下忽的有骑士到来。
一时间,城门之上的军士纷纷瞪眼,死死地看向城墙下面的数骑。
左承祖胡须颤抖,看着近在眼前黔陬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大人,下马走走吧,马背上凉。”一旁的骑士都是从昌都出发,一路南下熬下来的。
他们本以为文人出身的左承祖会熬不下来,却不曾想两日两夜的狂奔,左承祖眼睛都不眨一下,硬是熬下来了。
“无妨。”左承祖摇头,强忍着寒意,望向城墙守夜的士卒问道:“城上守军,如何?”
他身边的骑士闻言讪笑一声,脸上满满都是尴尬。
自己人知道自家事儿,北海一地军士,都是混饭吃的。真有法子的在黄巾为祸的消息传到北海的时候,就纷纷解甲归田,成为百姓了。
现在还为北海效力的军士,全都是连饭都吃不上,不得不提着脑袋为孔北海卖命小瘪三。
“大人,那李云义真的会援助国相?”
见问题回答不上,为首的骑士凝神看向左承祖,好奇道。
他们可是看到朱虚汉军去而复返,并未在昌都城下滞留,连拜见孔融的意思都没有。
这一举动,叫他们这些老军心中拔凉,脸上也再无笑容。
“掌嘴,李使君的名讳是你这等人能够直呼的?”左承祖骂了一声,心中却没什么把握。
他与李云义所见不过一次,相谈都是利益。
当时李云义不过是一方豪强,掌控不过一县之地。时隔数日,李云义已经坐拥数县,麾下兵马有万人之多。
耳光声在城下响起,清澈的声音,随着城墙上城门被缓缓推开,吊桥放下而被淹没。
来自夷安的士卒证明了左承祖一行人的身份,并将他们的来意传了上去。
“入城。”
左承祖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困难的时候到了,他现在心中也无甚把握能够说服李云义援助孔融。
时过境迁,现在丢了昌都的孔融,对李云义有多少利用价值,他说不清楚。
县衙里面,李云义揉着朦胧睡眼,披着狐裘的藏青色长帔,仍旧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使君,喝口酪浆暖暖身子吧,左承祖应该就到了。”
李云义罪恶感油然而生,这酪浆类似于后世的奶茶,时人可做成热饮,也可以冷饮。
在茶叶席卷这片土地之前,牛羊奶才是士族豪强最爱饮用的饮品。
原本李云义以为此刻的酪浆跟唐朝时候的酪浆一样,已经转变成为了奶酒。
可在朱虚城中,侍女服侍下喝上一口酪浆之后,他却是恍如隔世。
这么想着,左承祖已经到来。
他风尘仆仆,来不及洗漱便拜在地上,在昏黄的油灯底下道:“外臣左承祖,拜见李使君。”
“起来吧。”李云义还未睡饱,兴致不高,声音也是极为慵懒。
然而左承祖却不知道,一味的以为这是源自于李云义对自己不满,对孔融不满。
“外臣不敢。”他苦笑一声,一时间犯了难。对王修的封赏,他在高密城便下达了。
但对李云义的封赏,他却拿不出手。
“你我并非外人,有话直说便是。”李云义听到这话,却是没由来的心中火气。
他昨天忙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睡下去,没过两个时辰,左承祖便将自己唤醒,尽说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这如何叫他不气?
不是外人?左承祖叹了口气,却是道:“外臣辜负了使君嘱托,并未争取到孔北海表使君为东莱太守。”
“此乃小事,我已经组织青州义军,无须旁人上表为官。”
东汉末年诸侯当中,真正将汉室当回事儿的也就刘备跟曹操了,刘备是汉室宗亲,实力又不济,只能打出这块牌子。
曹操则是跟汉献帝刘协利益绑定,大家一起合作,扫平诸侯。
现在李云义想要效仿其他人,不将汉室放在眼中,也就不用受其掣肘。
“这......”左承祖一时失语,不知道如何是好。李云义的态度让他如坠冰窟,不将汉室放在眼中的做法,更是叫他心跳加速。
如今的天下,仍旧是汉家的天下。似李云义这样明目张胆反汉的人,除了黄巾之外,并无他人。
这时,与左承祖一道而来的夷安小卒俯身在李云义耳边说了一番话。
这让李云义目光一凛,睡意荡然无存。
“左大人,昌都城破了?”
他声音有些变形,面容也变得狰狞起来。
他与太史慈冒险击破司马俱的攻城器械,将其八成全部摧毁才退回高密。
不曾想,他刚刚离开,昌都便被黄巾打破!
“那一日,黄巾箭如雨下,先登者不知凡几,城中人不能挡,只能往高密突围。”
左承祖脸色涨红,他自然知道这里面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也知道李云义怒气腾腾的根源在于孔融无能。
“罢了。”李云义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子,踱步不止:“我不应该将希望都放在你们身上。”
“孔让梨何在?他这个亡了国家,丢了君主国相,还能苟活?”
左承祖的不言语,只是低头看着脚尖。他脸臊的发红,无法回答李云义一连串的质问。
“现在你找我是想叫我夺回昌都?还是作甚?”
“援助孔国相。”左承祖深吸一口气,再度抬头看向李云义。
“孔国相身边除了败军之外,还有城中士族,豪族家眷。若是使君能够出兵援助,必能获得他们支持。”
“支持?”
这样说着,李云义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最看不上的人便是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僚,豪族。
现在他们变成丧家之犬,丢失土地,人口,还剩什么?
“他们何在?”
短暂的怒气很快消息,当李云义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罢了,既然是左大人你有事相求,那左大人尽管放心,我会将他们救下来的。”
不等左承祖开口,李云义便摆摆手,做了决定。
“外臣谢过使君。”
左承祖长长拜倒在地,以此表示自己对于李云义的感激之情。
只是李云义压根不在乎这些礼仪,后世鞠躬,土下座后的就是不改错的日本人多了去了。
他毫不担心那些北海的士绅,豪族,官员,见到自己后,会把自己比作曹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