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老三此言一出,满场皆惊。他们这些从小民变成反贼头子的人,别的本事没有,唯独造反这一本事炉火纯青。
现在带头大哥武老三不当人,要解甲归田,他们可没人愿意。
大丈夫,怎可一日无权!
可李云义看着,他们无一人敢于反驳,都在屏息凝神,等着武老三的下文。
“使君请看。”
武老三忽地掀开他的裤腿,再将油灯凑近才道:“俺武老三深知使君目标远大,甚爱小民。可俺知道自己不中用,莫说是上战场,就是守城门也力所不及。”
他言之凿凿,露出伤口是真,不想上战场也是真的。唯独他明说的便是,打仗会死人,活着的会被擢升,死的那就真的死了。
看着黄邵的脑袋,他心如止水,毫无波动。
他无甚野心,对权势也无追求,只想吃饱肚子。
现在李云义接管淳于,过的好与不好,终归是比在司马俱手下好一些。
至少李云义注重民生。
“那武头目姑且为昌都县尉,介时不用出征在外,也能对内巡守治安,不叫恶人作祟。”
思考了零点零一秒,李云义就有了自己的答案。
武老三必须用,此人作为一个榜样,对自己又心存好感,必须派上用场。
相比其他的墙头草,武老三身上自己的印记更深,利益牵扯也多上不少。
仅凭这一点,他想要投靠旁人,就不易了。
其次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君主对于手下权臣的忌惮。
武老三实力不强,势力也马马虎虎。
这样的人不会威胁李云义的权力,也无法影响他的对外政策。
但没有一个君主不喜欢杯酒释兵权。
“诺。”武老三重重点头,倒是没有拒绝李云义的好意。
因为对他而言,县尉已经是高高在上的职位,足以管控数万百姓,权柄比他之前更大。
“使君,俺也愿意为您效力。”一旁听到任命,肠子都悔青了黄巾头目纷纷开口,却不知道只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会获利良多。
后来者的永远跟不上第一人的脚步,获得的好处,也远远不足。
对这些有野心,却无能,无担当的头目,李云义一一安抚,随手挑选数个头目,补充到了自己跟张浪麾下。
顷刻间,入城的一千五百汉军,变成了四千汉军。
其中李云义仍旧掌控两千人,张浪跟武老三各自一千。
从高密北上的汉军大多获得擢升,担任了基层军官。
而老兵最多的两军,却是张浪跟武老三。
他们两个加上部分愿意前往昌都立功的头目,将在天亮之后北上。
“张司马,你觉得他们如何?”
夜深人静之时,李云义并未睡觉。他最后一遍巡守士卒的时候,发现张浪也未睡下。
“未必可信。”张浪如实回答,脸上多少有些忌惮:“武县尉之外,无一可用。”
“这倒是无妨。”李云义冷哂,看向内间躺平的军士们,关上门道:“此战后,司马俱必然退出淳于,昌都一线。介时这些头目都会被打散,分到数县当中。我设想当中,你或肖飞分别驻守淳于,昌都。”
“末将才干尚浅,如何能得使君授予重任。”
张浪大惊,他不断升职,现在更要坐镇地方。这叫他心中窃喜,恨不得锦衣而归,告诉家乡父老,自己混出头了。
可在高兴之后,他却是忐忑不安。与所有新手上路的人一样,他对自己极度没信心。
“万事都是从零开始,生而知之,那不是妖怪了吗?”李云义理直气壮,并不将张浪担忧放在心中。
张浪见李云义这般说了,也有了意动。他跟武老三一样,都是混不下去的人。只不过他去了辽东,武老三加入黄巾。
现在能够变成大汉的官员,他也觉得光宗耀祖。
“只要你努力去做,不要贪渎,多为百姓做事,未来可期。”
李云义拍拍他的肩膀,却听到屋外面又开始落雨。
哗啦啦的雨声在寂静无人的深夜当中格外清晰,听得李云义恍如隔世。
正在此时,一个健儿穿越雨幕而来。
他拱手,见李云义尚未入睡,才颤栗着禀告:“使君,军中骚乱,已被弹压,敢问使君如何处置引发骚乱之人?”
寻常军队,对这些引发骚乱的人,都是一个斩立决。唯独青州义军的老兵知道,自家使君最是爱护庶民,才有此一问。
“骚乱?”李云义凝眸,故作平静道:“这时怎么一回事情?”
来人道:“回禀使君,老卒欺辱新卒,闹腾了些,引得七八人互殴。好在没动刀兵,首犯从犯都被革拿,等着使君问罪。”
“张司马,与我一道去看看吧。”
李云义从一旁拿起蓑衣,披在身上,便一言不发的朝着城中军营而去。
在他左右,闻讯而来的亲卫七八人小心翼翼,将灯笼打高,照亮李云义前行的路。
军营清冷,被勒令不许出屋子的军士都在睡不着,看到点点火光的时候,他们又忍不住起身想要偷听。
一双双的战靴不断踏在积水当中。
“明日一早,便挖掘水渠,平整军营。”李云义面无表情,已经习惯此刻的基建处在得过且过的状态当中。
军营最不匮乏劳动力,但这里却又是整个城池当中最残破的地方。
“诺。”随行的小吏连忙记录下来,紧紧跟了上去。
军营里面,校场边缘,一连排木屋当中火把并未熄灭。
被捆起来的军士木然的看着火光,听着愈发近的脚步声,直到木门被推开,他们才见到来人。
“使君。”
最先叫喊是欺辱人的汉军,他虽然被捆了起来,眼眶青紫,却没有受太多折磨。
反倒是其余的新卒,被五花大绑,动也动不了。
“松绑。”
李云义环视四周,当即下令。
一个军士闻言,立马上前想要松开绳子。
“不是他,是他们。”李云义将皮鞭指向人数更多的新卒。
“此人无论对错,先关三日禁闭,在行其他责罚。”李云义目光冰冷,老卒欺负新兵本就是传统,这不是他一个人强力抵制,就会立马荡然无存的。
相反,老兵对于新兵的轻蔑,会一代代的流传下去,被立法,也无法禁止。
“至于你们,你们为何生乱,又如何跟他发生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