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不能救了吗?
这是在场所有的黄巾乱军将官心中的念头。
壮士断臂固然伟大,可这般沉痛的代价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不是谁都承受得了的。
但涂必忠别无他法,没有谁比他更加清楚,和成建制的汉军玩战术的,就没几个好下场。
十余年前他们第一次黄巾起义之所以能够席卷汉地八州之大,是因为汉廷的腐朽,官吏的贪婪,以及大贤良师的蛊惑。
失败的原因也很干脆,农民起义的局限性还是太大了,依靠人数和骤然暴起的起义,虽然能够给东汉王朝沉重一击,但终究还是不能取而代之。
沉浸了十余年,趁着其他诸侯讨董的时机,他们青州黄巾军再次死灰复燃,看似声势浩大,可战斗力和以往没有任何改变。
对付地方杂乱无章的乡勇郡兵,以及地主豪强他们非常在行。
可对上真正训练有素的汉军时,情况就会瞬间倒转,他们反而成为了那只待宰的羔羊。
换句话说,如果涂必忠不果断一点,骤然出现的汉军官兵们绝对会第一时间攻破安德县县城的。
涂必忠赌不起。
城门最终还是关闭了,他的副手带着百余名侥幸逃回来的马匪骑兵们看着紧闭的城门,再侧目看向身后狰狞着杀来的汉军骑兵。
昨夜的场景仿佛倒映一般,直接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只不过他们从旁观者成为了亲身经历着,这个结局对他们来说简直糟糕透了。
“开门!快给老子开门!你这狗日的涂必忠!你不对好死!”
涂必忠的副手此时简直红了眼,朝着城墙上的涂必忠破口大骂起来,一点也没有对往日救命恩人的恭敬态度。
涂必忠咬着牙,全然置若罔闻,任由他们对自己的以母系为首的祖宗十八代进行恶毒的谩骂,无论如何就是不开门。
不为别的,他涂必忠说真的害怕了。
尤其是当涂必忠站在城墙上,亲眼看见赶到的汉军大部队援兵们,配合原先的五百余汉军骑兵,将己方的残存的百余名马匪骑兵逼至城门下,然后对着那群疯狂敲打踢踹城门的马匪骑兵们一阵抛射箭矢,直至他们全部惨死在自家门前后,这才施施然离去。
涂必忠的肝胆,瞬间寒冷传遍全身。
嚣张。
跋扈。
目中无人。
曾经上过几年私塾的涂必忠脑海里面,顿时出现了这样几个词汇。
这些汉军压根就没把他们当做敌人,完全就是一副猎人再追杀猎物,并将其虐杀致死的场景。
而同样的,当他身边的副官们看见己方马匪骑兵一个又一个的惨死在自家门前,尤其是亲眼听见头果断下令关闭城门那一幕,他们遍体生寒,总觉得下一个被头抛弃的就是他们。
整个安德县城墙上鸦雀无声,一直到李云义带着打下高唐俘虏的两千余黄巾乱军俘兵,同六千新军将士、五千郡兵、三千乡勇,共计一万五千余人,黑压压的靠近安德县县城之外后,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城墙上,此起彼伏。
恐惧正在城墙上悄无声息的疯狂蔓延。
大军压境场景的震撼程度,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将那种压迫感用言语描绘出来的。
涂必忠成为黄巾军的这些年,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所有的麾下都在等着他发号施令,可他自己却像是被一块礁石堵住了喉咙,根本无力说话。
这安德县他守得住吗?
可没有了己方的两百骑兵掩护,他真的能够突围出去吗?
李云义也正是知道了这一点,他带人巡查了安德县四面城门的情况,只是思索了片刻,便向下令向安德县城内的黄巾乱军守将劝降。
太史慈、彭左等人对李云义下达劝降的指令十分不解,还是一旁的公羊久领悟到了李云义的意思,向其解释道:“使君大人一定是想要将攻城的损失降至最低,你们可别忘了,我们打下安德县之后,还要立马赶去平原县外,抢在冀州军之前,攻下平原县。”
太史慈、彭左等将官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李云义则是笑了笑,没有过多的解释。
因为公羊久只领悟了他第一层的意思。
一炷香后,数十骑从李云义军中奔出,朝着安德县城门下跑去。
这让城头上的守军们如临大敌,涂必忠甚至让手下的弓箭手们放箭在弦,对方如有异动,立刻放箭干扰。
只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数十骑汉军抵达城外射程之内后,射来的并不单单只是弓箭,还有绑在弓箭上用草纸写上的劝降书。
【降者免死。】
【不降者,屠!】
短短的八个字,将对方得目的,展现的淋漓尽致。
李云义甚至防止重蹈太史慈在黄县外的低级错误,不让涂必忠将劝降的事情给压下去,不惜派出数十骑,投掷上百封劝降书。
这让涂必忠内心挣扎了良久,最终咬牙令属下竖起白旗。
他赌不起,也不想再赌了。
先不说他的手下再亲眼看见了昨夜到今早的两次溃败后,是否还有勇气带着兵器抵挡汉军官兵。
单单在死亡面前,谁又不想活呢?他涂必忠肯定是不想死的。
半个时辰后,安德县东城门径直打开,涂必忠赤裸着上身,口含白玉,手托着安德县城防图与原先安德县县令的大印三叩九拜而出。
李云义摸了摸下巴,差点没笑出声。
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学来的,竟然将先秦以前诸侯投降其他诸侯的礼仪给摸索出来了,只不过看上去怎么这么滑稽,有些邯郸学步的样子呢?
“进城吧。”
李云义令太史慈上前将涂必忠扶起,随后一挥马鞭,在张庭、蔡东等人的护卫下,率先入城。
行进路过瓮城时,他还扬言道:“我军乃大汉北海郡郡兵,是为官兵,绝不会对百姓擅动刀兵的。”
跟在后面的涂必忠大喜,心中也随之安定了几分。
不管李云义是否是做做样子,说说而已。
但只要他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说出了这样的话,就不好轻易反悔吧?
言而无信的上位者,是不会有人跟随的,如果真是那样他李云义还怎么带兵?
人心散了,队伍还不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