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月宫门前那一番话,再加上钦天鉴的名头,到底起了不小的作用。
那叫谢珩的书生虽家贫,却在一众学子间很有声望与号召力,在意识到这事不简单后迅速开始追寻最先窜动学子抗议之事的人来,而后加上某些人有意无意的透露,这帮学子很快就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一时间大为悔恨,甚至有人愤愤不平之下,跑到了霍阁老等人府邸前说上几句。
京中一时间都拿这事当成了笑话,霍阁老气得真在家卧了几天病榻。
至于张勋等人因牵扯谋反而被连坐,却因陛下仁厚,重者褫夺官位,轻者降职离京,至于账本上直接受贿的官员皆被处死,一时间秦观月之名在京中愈发可怕,简直到了谈之色变的地步。
二皇子宁巳对此很不满,想写借机去寄云殿安慰秦观月,然而秦观月本人一点也不在乎,且一次连寄云殿的门都没让某位皇子进。
萧明泱对此喜闻乐见,她表示皇室的男人不能招惹,到时候分手粘手。
秦观月对这个言论不予置评,只一心享受着难得的悠闲生活。
然而很快,一个消息迅速传遍沧澜五国——烁金地图流落大羲。
传言十分详细逼真,且连地图怎么丢的,襄未女帝暗中寻来大羲的细节都传得清清楚楚,让人不得不信。
最重要的一点是,襄未女帝确实悄无声息地去了大羲,仅这一点其余三国便不可能无动于衷。
不过七日,秦,夏,射余三国分别送来国书,提出要前来东羲行天子祭。
“天子祭……”
秦观月轻笑一声,随手将手中书信扔在了桌上,“倒是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当今沧澜五国尽出自五百多年前的神风皇朝,因其皇朝一统者封号天子,而后历任帝王皆称天子,及至皇朝崩裂,君氏分崩离析,沧澜各地有数百小国兴起,初称王,后称帝,然却无人称天子。
不知何时起,世人皆以为一统沧澜者方能称天子,是为天命之子。
而因君氏天子为皇朝正统,数百年来诸国帝王皆在初春之际朝东方祭祀天子,是为天子祭。
萧声皱眉,“为什么名正言顺?”
“不能拒绝。”
秦观月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世传君氏天子亡于东莱莫留山,故诸国向东而祭,你知道这莫留山在哪儿么?”
“莫留……”
萧声觉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不知道。”
“那地方你我再熟悉不过。”
“是……”
萧声顿了顿,忽而错愕地看着她。
秦观月眉眼上扬,“浮云山。”
“……”
第二日一早秦观月便结束了舒坦日子,早早去上了早朝。
三国来羲的事果然让整个朝堂上争论不休,一片混乱。
半数人认为三国用心险恶,实为烁金地图而来,必将乱我大羲。
而另外半数人则认五国皆为君氏皇朝子民,如果大羲拒绝,等于是违背宗法,白白予人话柄,可谓名不正言不顺。
宁昭看着众人争论不休,目光落在了底下沉默不语的韩迫身上,“镇威侯,你说。”
“既然要来便让他们来,我大羲境内还能他们说了算不成?”
“侯爷此言差矣。”
一派儒雅的丞相凤绎站了出来,“三国来我大羲本就居心叵测。再说射余的毒术,大秦的力士,还有那大夏的武功高手,进了皇城后谁能拦得住他们?”
“丞相这是瞧不起我大羲的凌云骑和燕翎军?”
韩迫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若是诸位也惦记着那烁金地图,我只能说这烁金地图是烫手的山芋,还是不碰的好。”
“侯爷此言未必太过妄自菲薄。”
太常卿杨绰似笑非笑地站了出来,“且不说烁金地图于我大羲多重要,就说那襄未女帝现下身在我大羲,难道还不是听我大羲的安排?”
韩迫冷笑一声,“且不说烁金地图本就是襄未之物,就说若襄未大军压境,是杨大人领军对抗吗?”
又有人道,“且当年我大羲瘟疫肆虐,四国中唯有襄未女帝伸出援手,如今若是反咬一口,实乃忘恩负义,非君子所为。”
杨绰脸色一僵,愤而甩袖。
“依微臣之见,可以让三国来羲,但来使身份不能低,毕竟天子祭素来都是各国帝王才能参与。”
韩迫看向龙椅上的宁昭,目光坚定,“其次,应下令命各边境严守彻查别国人,凡遇到行踪鬼祟者,暗中携带兵器者,或捕之,或杀之。”
“不错,既然他们选择明着来,那便不允许他们再暗中来人。”
“……”
宁昭若有所思,随后看向全程沉默的秦观月,笑问,“少师何以不发一言?”
“陛下,臣赞同镇威侯之言。”
秦观月缓缓走出来,“既然三国给我们机会监视,我们自然不会该选择让他们暗中派人偷偷潜入大羲生事。”
“那便即刻准备迎接三国帝王,及五国共行天子祭等事宜,同时各边境严守彻查。”
宁昭闻言便将此事定下了,同时看向众臣,“诸爱卿可还有事奏?”
秦观月都准备散朝转身走了,丞相凤绎又站了出来,“臣有本奏。”
宁昭点头,“说。”
“陛下,少师入朝已有月余,却仍住在宫内,实为不妥,臣奏请少师出宫建府。”
“……”
众人心里一惊,都低下了头。
这秦观月确实手段高明,杀伐决断,可她偏偏是个女子,古往今来,哪个女臣都与君王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这些日子外面除了谣传秦观月欺君罔上之外,也有一部分人谈论着秦观月是陛下的眷宠,毕竟谁让秦观月入京一月,还住在宫里呢。
然而他们谁也不敢说,毕竟陛下正宝贝着呢,谁敢去触霉头?
然而他们的陛下却没拒绝,反而笑吟吟地问起了当事人,“这倒是朕疏忽了,赏了你金银珠宝却忘了最重要的的,这样,城北有间废宅子,便赏给少师了。”
秦观月刚要谢恩,便听宁昭又说了句。
“不过那宅子荒废已久,得好好翻修一下,修好前少师还是先暂住于宫内。”
“臣遵旨。”
凤绎脸色微冷,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散朝后韩迫走到了秦观月身边,提醒了句,“凤绎是霍邱的学生,向来私交甚密,你动了霍邱的人,他不会放过你,最近尽量别出宫,也别给人逮到把柄。”
秦观月笑着应了,“谢侯爷。”
“还有,要真想替他报仇,就低调点,别跟襄未女帝走太近。”
“……”
秦观月笑容微顿,“侯爷何出此言?”
韩迫不冷不热地瞥了她一眼,“当年拿着密报弹劾越青离谋反的就是霍邱为首的南卢党人,你一入京便从他们开刀,难道只是巧合?”
“或许真是巧合。”
“最好是巧合,你别忘了,真正动手灭越氏的那个人可不是霍邱。你前途大好,没必要白白葬送。”
韩迫说完这句话就大步走远了。
秦观月站在龙泉殿前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前途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