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洗澡很少洗到满室热气氤氲缭绕，最近却常常如此。有时候回过神，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打在身上的水温已然变低，就像现在这样。我迅速把身上的泡沫洗净，所幸，吹完头发出来时她还没睡。
“怎么洗这么久？”
“嗯……想事情，走神了”，我掀开被子坐到她身侧，靠着她问：“你在看什么？”
黎语绯将手机伸过来了些，我看着屏幕良久，忽然发现，这是我的手机。
[解颐：在干嘛呢？]
[解颐：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吧，想跟你聊聊天]
[解颐：请你来这家烤肉店，超好吃]
她附上了两张照片，单看小图，我便不得不夸解颐，不愧是做过摄影协会会长的人，拍照确实有点东西。无论风景还是人像，调色、构图都不错，十分抓人眼球。好吃的烤肉店，黎语绯会有兴趣；于是我点开门店的照片，却发现没有拍到店名，便点开了另一张。还没等我细看，黎语绯把手机拿开了。我的手微顿，抬头看她。
“你去吗？”她的声音有些冷，语气不大对劲。
“你……”我轻点她的眉心，问她：“干嘛皱着眉头？”
她没说话，我想了想，反应过来。
难得。
“我只跟我女朋友去，不跟别人去，宝宝你帮我回吧。”我笑着躺好，长长舒了口气，洗太久了，胸口好闷，“你快躺下。”
等了一会儿，黎语绯放下手机。咔哒几声后，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微灯。我将她搂过，手探进衣服，贴着她的小腹悉心抚摸。
“你跟她还有联系？”
“没有，今天陪听雨春招的时候遇到的，闲聊了几句。”说完我笑了：“你吃醋呀？”
“嗯。”
“哈哈哈哈吃吧吃吧。”我撑起身亲了亲她，“我喜欢你吃醋。”
黎语绯叹了口气，抬手环上我的脖子，看她不太高兴，我收敛了笑容。
“她喜欢你。”
“她……”想到白天见到解颐的场景，我微微愣神，“……怎么说？”
“她发了一条朋友圈，你要看看吗？”黎语绯说着伸手要拿手机，我立即按住她，“我不看。”
我正经了语气，认真地告诉她，“没什么好看的，我对别人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黎语绯盯着我的双眸，像是在分辨我是否说谎，“你刚才看她的照片，为什么放大？”
“照片……”我想了几秒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哭笑不得，解释道：“我没看她，我是在看店名，家里有个小傻瓜喜欢吃烤肉，我想带她去。”
她眉眼微顿，抿着唇不吭声，我摇了摇她，“听见没，我没看她。”
“哦。”
黎语绯明明开心了却忍着不笑，我很想闹她，将手滑至腰际，她察觉到了但还是晚了一步。
“就哦呀？”
“别，哈哈哈宋辞桉。”
“我吃醋了是我哄你，你吃醋还是我哄你，黎语绯，你说我这么爱你，还会喜欢别人吗？”
“我错了，停下，我错了”，她很怕痒，没两秒就蜷缩着求饶，我见好就收，拿开了手。她一点点止住笑，说：“行李我收拾好了，床单、被罩我都放里面了，明天回宿舍，你把被子晒一下再换上。”
“好”，见她转移话题，我没再说什么。憋着笑贴近她，一下下地啄吻，喃喃道：“语绯……我不想去学校住……”
“做事不能只考虑想不想。”
“是，你说得对……”我向下跪了一点，亲吻舔舐她的脸颊，一路辗转向下。
随着我的举动，头顶的喘息声愈发急促，“宋辞桉……我把付瑶的微信删了……电话……短信也都删了……”
“我知道……”早上就发现了，但我没有问，依照黎语绯的性子，昨天大概就删了。
“她答应不再烦你……如果她再找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
……
我看着流水淙淙，淌过掌心，大脑还有些恍惚。记不清进行了几次，只知道最后这一次，她的反应有些剧烈。耳畔仿佛还能听见她喉间溢出的娇吟，舌尖还留存着那处柔软涨大突出时候的记忆。每每想起，我都不自觉地想要吞咽。我放下牙杯，又用凉水冲了一遍脸，让自己冷静一点。
回到屋里时，她的呼吸已经平稳，不过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看着像是睡着了。我蹑手蹑脚地将灯关了，躺回她身侧。
“宋辞桉……”
“吵到你了”，我把她抱进怀里，黎语绯呢喃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拨开她眼前的碎发，低声问：“宝宝，你说什么？”
“没有吵到我……”
“嗯……”我轻声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晚安……”
“嗯……”
几分钟后，她没了动静。又像平时一般，手搭在我的脖颈处。我轻轻转动脑袋，拉了拉被子盖住她的肩膀。即便动静很小，她还是不安地攥上了我的衣服。我收紧了手臂，紧紧抱着她，等了一会儿，她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明明是累的，但大脑思绪繁杂，想要理清，却找不到头绪。失眠让人束手无策，只能等待……
不知道熬过了多漫长的时间，意识才终于模糊了起来。朦胧间回到了数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和她还有徐枕亚在江北给学弟学妹们讲大学的故事。黎语绯严肃地站在讲台上，她训了小孩子们一顿，因为他们不懂事，不给老高头省心。画面一转，我在校门口告诉她我考南陵的原因。她很感动，同我拥抱。
真是青涩，那时候的我们竟然没有接吻。
“辞桉……”
“嗯……”听见她唤我，我瞬间从梦中抽离，睁眼看向怀里的人，半梦半醒间看见她像是在挣扎，死死攥起我胸前的衣服，我立即清醒，“语绯？”
“辞桉……”黎语绯喘得越来越急，怕是做噩梦了，我赶忙抚摸她的背，“我在，语绯我在……”
“……你别动……”
“我不动，别怕。”我将她环紧，不住地答应她，她不停地摇头，额头沁出细密的汗。
“别过去……不要！”
她猛地推我，我迅速将她扣住，“语绯！”
我翻身将她压在床上，立即伸手把灯打开。
黎语绯的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泪痕，急喘地睁开眼，像是在找寻什么。随着她的瞳孔慢慢聚焦，视线刚定格在我的脸上，就哭了起来。
“宋辞桉……”
“我在。”我心疼地抱住她，“我在，你别怕。”
“没事的，不怕……”哄了一会儿，我撑着床将她抱起，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过了许久，她的抽泣声才小了些。我退开身看她，黎语绯眼睛都哭红了，看得我的心涩涩生疼。我想去拿纸，却被她抱住，“你要去哪……”
“不去哪”，我撩开她眼前的头发，轻声道：“我去拿纸给你擦眼泪。”
她摇了摇头，“宋辞桉，你不要去学校了……待在家里……哪也别去……”
“好好好，不去了。”我抚着她的后背，等了等，轻轻推开她，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试探性地问：“梦到我受伤了？”
她泪眼婆娑，呜咽道：“我梦到你跟一群人去量房，业主说阳台不要去……是坏的……你不信，刚走进去，地板就塌了，然后……”她没说下去，捂着嘴哭了起来，我连忙抱住她，软声哄她：“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好好的在这，只是梦而已。”
又哄了好久，她才冷静下来。问她哭累了没有，她点头。问她要不要睡觉，她摇头，说要看着我。
我揉了揉她的脑袋，“你睡吧，我看着你，哪也不去。”
“我不想睡。”
“乖，睡一会儿。”现下，她脆弱得像个瓷娃娃，我搂着她丝毫不敢松开。伸手将灯关了，抱着她躺下。黎语绯紧盯着我，仿佛害怕我下一秒就会突然消失。
“语绯，睡吧。”我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不让她看我。从刚才断断续续地话语里，我大概能猜到，她梦见我从高楼上掉下去了。
“梦都是假的，你不要瞎想。”我贴在她的耳畔，笃定地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嗯……”
第二天，我送她上班后才回学校，一路上我都在给她发消息，让她安心。我还搜了许多解梦的发给她看，当然专挑好的发。
到校门口的时候，我迟迟不下车，师傅有些尴尬地回头，提醒我到了。我自然知道到了，只是在纠结要不要让他再开回去……
四天见不到她，我受不了。
咔哒——
“啊！”
门被打开得有些突然，我惊讶地叫出声，发现是沈听雨。
“欢迎回来~”沈听雨好言好语没两秒，就催促我下车，我抱着包不情不愿的被她拽了下去。正往后备箱走，听见她说：“她到了，呵~跟你想的一样，不想下车。”
我立即回身，拿下她一只耳机。
“喂！”
“你帮我拿行李。”我拍了拍沈听雨的肩膀，开心道：“宝宝。”
“宋辞桉！你欺负人！”
“嗯，你欺负听雨了？”
“我没有。”
“她有！黎仔你看吧！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我说:“我给你打电话。”
“好。”
我把耳机还给沈听雨，她一脸奸笑，当着我的面向黎语绯告状。不过待我拨出号码，她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说再也不跟我们玩了。
“语绯，你挂她电话，她很不高兴。”
沈听雨白了我一眼，说我小心眼，打她报告，我没理她继续跟黎语绯说话。
“你怎么有空接电话？”
“一会儿要开会，现在在办公室等着，没什么事。”
“哦……”
“你别去高的地方。”
“我知道，你还想着梦？”
“嗯。”
“你看我给你发的了吗？梦见爱人从楼上掉……”
“你别说。”
我没忍住笑了起来，她也有这样傻的时候。
“宝宝我想你。”
“我靠！”
我转过头，沈听雨推着行李箱往旁边跑了两步，摆出一张八卦又欠打的嘴脸。
“我也想你……哎呦~黎仔你们够了没有~”
好吧，她那边也有个麻烦的人。
“宝宝……”
“宋辞桉……”
声音撞在了一起，我笑笑，看来她也想结束通话了，“挂吧，我这就回宿舍了，我做了什么都会给你留言，别担心。”
“好，被子……”
“知道”，我柔声道：“我不是小孩子，我比你大呢，放心。”
“嗯。”
“我爱你，拜。”
“嗯，拜。”
等那头挂断，我才拿下手机。沈听雨飘了回来，啧啧个不停。我拉过行李，凭借身高优势迅速锁住她的脖子，“你告我状还骂我！”
“咳！松开你爹！”
“什么？”我用了点力，她拍打我的手，求饶道：“你是我爹，你快松！”
我被她逗笑，好没有骨气啊这个女人。
我松开沈听雨，她揉着脖子，说：“要不是我昨晚那什么，今天你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那什么是什么？”
她眨眨眼，做出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看我，“黎仔是很久没跟你睡在一张床上了吗？”
我微愣，脑子转过了弯，惊讶道：“你昨晚不是在宿舍住吗？你们不会在宿舍干嘛吧？”
“哪里敢？隔音那么差。本来是要在宿舍住的，她十一点多找我，就出去了。”
“哦……”
“我不想去的，可是她……唉，我跟你说呀，她这个……”沈听雨叽叽喳喳地开始抱怨她女朋友黏她、爱吃醋、爱翻手机……
我觉得她不是在抱怨，是在跟我炫耀。
沈听雨跟我回了宿舍，十分热心地帮我收拾柜子、帮我铺床……我受宠若惊，“语绯是给你什么好处了吗？”
沈听雨点点头，说周六晚上她们原宿舍要聚餐，黎语绯请客。
我：“……”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啦。”沈听雨打了个哈哈，认真了些，“你是我好姐妹，我自然要照顾你嘛，不过主要是因为黎仔不放心你。”她说着拍了拍我的背，打量我，“你挺结实的，她担心什么？好像你是块玻璃，怕你碎……”
“辞桉你回来了。”
沈听雨止住声，跟我一块回头，我听见她小声骂了个“靠”字。
“嗨方休。”
“听雨也来了。”
“嗯。”沈听雨敷衍地摆了摆手，问我要不要出去走走。我知道她是不想跟闻方休待在一起，但我还没完成黎语绯交代的任务，况且我的脑袋又疼了起来，便拒绝了她。
“听雨你先回宿舍吧，中午找你吃饭。”
“行吧，我走了。”
我送她出门，看她下了楼才进屋。闻方休端坐着，像是在等我。果然对上视线，她开口了。
“辞桉，这本作品集送给你。”
“额……谢谢你。”我将桌上的书推了回去，“不用这么客气。”
“这是我赔给你的，之前把你的那本弄丢了，真的不好意思。”
我竟然忘记了，经她这么一提醒，我的气不打一处来，沉声回绝：“没关系不用赔了。”
“要的。”她拿起书十分恭敬地双手递给我，“这本我问过语绯，她说你会喜欢，希望你能收下。”
我：“……”
她把黎语绯搬出来，我会不收吗？
“那我收下了，谢谢你。”
我刚接过，她道：“辞桉，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这个熟悉的句式，我想骂人了……
“你说。”
“听雨负责的那个部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
我摇摇头，她继续：“下午开会的时候，你看看吧，我觉得她需要改。”
闻方休真成，天天在群里给沈听雨提那么多意见，现在说要她改，她不得气死。我深吸了口气，问：“大改吗？”
闻方休说是。
我无言以对，她怎么说的出口？
太阳穴突突的刺痛，像是神经被什么挑起来一般。感觉头有些晕，我撑着桌子缓了缓，说：“下午看看吧，我先去晒被子。”
“我帮你晒了。”
“啊？”我讶异地看着闻方休，正想骂她没经过我同意乱动我东西。她说：“语绯早上给我发消息，说你今天会回来。让我帮忙看着你点，如果你要晒被子不要让你爬高。她没有说原因，我猜你是恐高吧。”
我：“……”
“我早上见有太阳就先帮你拿到阳台晒了，就在外面。”
“……谢谢。”
我家那个傻孩子，连闻方休都找上了，看来被噩梦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