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地势低洼,外头虽是初春的天气,这里却是春景正盛。
熙熙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错觉,他不是在娘亲的怀里吗?可是眼前这个正对着他笑的男人是谁呀?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拿手使劲的揉了揉眼睛。
阮安堂的笑容更甚。
“呀,不是做梦啊,我还以为是我做梦找到了爹爹呢?”小家伙刚醒,脸蛋红红的,眼睛里泛着小迷糊,连说话声都软软糯糯的。
阮安堂将梅玄宁带到一处木屋前。
“你们暂且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直接去找我就行。”
他小心的将熙熙放了下来,俯身逗了逗他,“你就这么想爹爹啊?”
小家伙重重的“嗯”了一声,可是注意力却被一旁停在花朵上的五彩斑斓的大蝴蝶给吸引住了,他撑圆了眼睛,用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高兴。
“娘亲,看,有大福蝶呀。”
梅玄宁对着他点了点头,小家伙就撒丫子的去追大蝴蝶去了。
看着儿子兴冲冲的模样,梅玄宁将被风吹乱的鬓发勾到耳后,女人的动作很柔,日光照在脸上,愈发衬的她的侧脸仿若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阮安堂还欲说什么,却被人给叫走了。
临走之前,他叮嘱道:“咱们这里是土匪窝,你仔细着点。”他才接管黑风寨没多久,因为有了葛大壮的鼎力支持,山寨才有目前的局面。
先前的黑风寨跟别的寨子没有任何不同,杀人放火,啥坏事都做。
等他做了大当家,却立下了不少规矩。劫富商,抢贪官,不许欺负弱小尤其是孩童和女人等等。可寨子里的人当了一辈子的土匪,习性一时间也难以改过来。
再加上梅玄宁生的如此标致,就刚才从入口走到这里,便有不少垂涎欲滴的眼神追着跟到了这里。
梅玄宁感激的冲他笑了笑,抽出了腰间的砍柴刀,手腕一转,隐隐有破风之声传来。
“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了。”
阮安堂被她这一手给惊住了,他原以为梅玄宁只是个稍有胆识和智谋的村妇罢了,不想手上还有几分功夫,只是叫他的人又开始催促了,他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梅玄宁目送他离开,转身进了木屋里。
屋子虽脏乱了些,可到底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她先简单的看了一遍,屋子的构造很简单,一间堂屋,一个房间,里头桌椅和床柜都有,只要打扫干净便可以住下。
屋子的东边有个小厨房,茅房则在屋后。
梅玄宁将衣袖撸至肘弯上方,出门打了水,又找了块抹布开始打扫屋子。
“娘亲,娘亲......”
熙熙忙着捉大蝴蝶,谁知道回头找不到梅玄宁了,急的都快哭起来了。梅玄宁自堂屋探出身来应了一声,“你就在门口玩,娘亲在家打扫屋子呢。”
小家伙心有余悸,也不要花蝴蝶了,颠颠的跑回了梅玄宁的身边,拿起比他还高的扫帚开始扫地。
“我帮娘亲一起干活。”
梅玄宁摸了摸他的小脸,“我家熙熙最乖了,都知道心疼娘亲了。”
熙熙干的有模有样的,他将院子里的落叶扫成了一堆,“他们都说女儿是做娘的小棉袄,我也要做娘亲的小棉袄。”
小家伙拿着扫帚,热的小脸通红,可眼神却亮晶晶的。
......
议事厅。
坐落于山谷最中间的位置,也是整个山谷里最高的建筑物。
阮安堂端坐在上首的虎皮宽椅里,黑风寨藏在这山谷里,山谷四面环山,实在不宜种植粮食,寨子里的约莫有百十来号人,每天一睁眼就要吃的。
除却自己种些蔬菜外,加上打猎所得的猎物,倒也勉强可以度日。
可日常所用的盐巴还有稻米等就得从外面去买或是抢,如今冬日去春来,最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本以为这次出去能有所收获,好去弄些米粮回来。
谁成想却空手而归。
阮安堂眉头紧皱,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
葛大壮身材壮实,说话声也瓮声瓮气的,他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实在不行,咱们去周边的村子走一趟,总能弄到粮食的,活人难道还能给尿憋死了?”
周围几个村子的收成,阮安堂心里有数。
附近多山地,百姓们想要收些粮食那也艰难,尤其去岁大旱了好几个月,收成更是减了好几成,他们寨子不好过,想必村民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大家稍安勿躁,此事容我再想想。”
做事万不能做的太绝,要是抢了别人活命的粮食,只怕那些村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候起了冲突,双方估计都会有损伤。
议事厅的众人散去,阮安堂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刚好就碰到了正在挑水的梅玄宁,别看女人身形瘦弱,可挑了一担水却还步履稳健,可见平日里在家时也没少干活。
“都熟悉了?”
梅玄宁停下跟他说话。
“嗯,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青山绿水,环境优美。
阮安堂负手而立,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
才一小会儿没见到梅玄宁,小家伙就跑了出来找人,远远见到娘亲在跟大当家的说话,他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来,待到了跟前,气喘吁吁的。
“娘亲,桌子我都擦了三遍,擦的可干净了。”
他邀功似的仰起了小脸。
梅玄宁夸了他,“等打扫完屋子,娘亲给你烙饼吃,好不好呀?”
小人儿一听有好吃的,高兴的拍着手在原地又蹦又跳的,末了看向了阮安堂,挺了挺胸膛,说的与有荣焉,“我娘亲的手艺可好了。”
话到了这儿,梅玄宁便道:“大当家的要是得空,晚上来家里吃顿便饭,也算是我们母子正式跟您道谢了。”说毕又赶在阮安堂拒绝前开了口。
“这可是孩子的心意,大当家的不会不给面子吧。”
母子连心,熙熙拉着阮安堂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大当家的,你来吗?”
小孩的眼睛眨呀眨呀的。
阮安堂哪里好意思再推辞,便应下了。
熙熙高兴的跟着梅玄宁回了家,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跟阮安堂挥手,“记得要来呀......”
尾音拉的很长,笑意盈盈。
阮安堂站在原地,看着小孩那雀跃的步子,一扫心中的阴霾,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来。
梅玄宁进屋前,忽的感觉背后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
却四下无人。
熙熙在一旁催促道:“娘亲,你快进来,挑水可累人了。”
梅玄宁也没细想,便进了屋。
待她进去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走出了一个身穿绿裙的年轻女子,女子约莫双十年华,一双眼睛里满含怨毒,手中的花儿已经被她揪掉了大半,残花落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