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
行人零星,皆都脚步匆匆,街边商铺皆都大门紧闭,有几个乞丐窝在路边的廊檐下晒太阳,街道上脏污横流,简直让人无法下脚。
梅玄宁眉头紧皱,他们都说凉州城是最繁华富庶的地方,商业发达,夜晚的灯从不熄灭直至天明,可眼下的情景跟繁华和富庶丝毫不沾边。
见有人牵着马走过,乞丐们也都围了过来。
牵马的人虽穿的普通,可是有马的肯定比他们这些乞讨的要强,再者有枣没枣打三竿,兴许还能得半个馒头呢。
“这位小爷,请您行行好,赏口吃的吧。”
“祝您多福多寿,家人安康。”
几个乞丐围着他不停的磕头作揖,口中说着好听的话,梅玄宁从包袱里拿出两块馕饼,“我问你们,这城中有一个叫柳五娘的,你们认得吗?”
馕饼被一抢而空,有个年纪稍微大点的乞丐狠狠的咬了一口馕饼,又偏头啐了一口。
“呸,那个老娘们呀,心肠都是黑的,我们就算是饿死了也不要她的施舍。”
“我在凉州城里行乞五六年了,城里人的那些腌臜事哪里有我不知道的,那个柳五娘早年死了丈夫,后来便干起了人牙子的勾当,这娘们面冷心硬,要我说这么些年死在她手上的姑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偏她跟戍边的郭大将军不知扯上了什么关系,也无人敢动她。”
在梦里梅玄宁是领教过柳五娘折磨人的手段,闻言神色不由冷了下来。
“你们知道她家住在哪儿吗?”
那乞丐朝着东边努了努嘴,“咯,就那头最大最好的那房子。”梅玄宁循着他努嘴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真是装饰的气派无比,跟左右隔壁的破屋比起来,算得上金銮殿了。
梅玄宁道了谢,扔了几个铜板过去算作谢礼。
......
这世上有挨冻受饿的,就有大鱼大肉的,在这凉州城里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即便这几年战乱不断,可对柳五娘却一丁点影响也没有,反倒是生意红火,赚的盆满钵满。
世道乱了,为了两斗米面卖儿卖女的多的是,她再稍作调教卖给大户人家做小厮丫鬟,要是碰到有几分姿色的还能卖给有钱人家做妾,做填房。
横竖是一本万利的生意,稳赚不赔的。
这一回她从乡下弄了十几个孩子,男孩女孩都有,其中便有一个刺头,专跟她对着干,昨儿夜里让人把她给绑了,用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今儿便消停了许多,她睡到了晌午才起,吃了早午饭后,便要去出门去跟其他几位夫人摸牌玩。
可刚出了门,就被人给堵了。
那是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岁上下,长的俊美异常,身形纤细,柳五娘将手中的瓜子嗑完,拍了拍手上的灰,耷拉着眼皮懒懒散散道:“这位姑娘,挡在我家门前是几个意思啊?”
她这一说,有四个护院就冲了过来,将梅玄宁给围住了。
梅玄宁倒也不惧,面前女人的那张脸跟她梦中的柳五娘重合在了一起,她冷声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讨厌。”
以前?
柳五娘之所以能把生意做的这样大,脑子倒也灵光,她准确的抓住了梅玄宁话中的重点,斜着眼盯着梅玄宁看了好大一会儿。
她经手的人成百上千,原也想不起来的,可梅玄宁的样貌太好了,由不得人不记得。
况那个时候她怀着身孕,还以死相逼说要是打了她的孩子,她就不活了,当时柳五娘就想,人长的再好看又如何,死了可是一分钱都不值。
于是一气之下,将人卖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哦?原来是你啊。”
她上下打量着梅玄宁,“换了身皮,倒是有几分英气。瞧你这意思,今儿是来找我算账来的?”
“是!”
梅玄宁毫不畏惧的看住了她,抽出别在腰后的马鞭,对着离她近些的两个护卫就是两鞭子,她这两鞭子来的又急又快,况又招呼在脸上。
两下下去,那两个护院就躺在地上捂着脸哀嚎了起来。
梅玄宁趁着另外两人分神之际,欺身上前,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两人放倒。
不过眨眼功夫,四个大汉就被梅玄宁给制伏了,柳五娘咽了下口水,下意识的就要往家里跑,梅玄宁的目光从来没离开她的身上半分。
见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抓着她的肩膀往后一带,柳五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梅玄宁一脚踩在她的心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有些话要问你,你要是老老实实说了,我会给你个痛快,要是胆敢耍诈,从前你用在我身上的那些,我可都记的清楚的很呢。”
女人面上带着笑,可说出的话却阴毒的像是毒蛇。
柳五娘垂在神色的手轻微动了几下,面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大人大量,千万不要杀我啊......”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梅玄宁却丝毫不在意,将人推搡着回了家中,又将门关严。
就在她们离开后,在地上打滚的护院艰难的爬了起来,朝着东边跑了去。
梅玄宁找了绳索将柳五娘捆在廊下漆红的圆柱上,又取了些蜂蜜撒在了她的身上。
“我耐心有限,问题我只问一遍,你要是撒谎......”
柳五娘忙道:“好,我一定照实回答。”
“我是谁?我老家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一下子来了三个问题,柳五娘愣住了,她看了看梅玄宁见她神色冷漠,不由打了个激灵,极力的回想着当初遇到梅玄宁的场景。
可时间隔得有些久远,她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啪!”
马鞭抽了过来,柳五娘疼的浑身的肉打着颤,从前只有她打别人的份,不想今儿自己也遭了罪。
“容我想想...那个时候你一个人,所以我就把你骗到我家来了,然后的是你也知道了,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家在何处?我当时只想着你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若是卖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没了?”
梅玄宁一双眼像是鹰隼一样盯住了她,像是要看进她的内心似的。
柳五娘摇头,“没了,真的没了,我只做生意赚钱,旁的哪还管那么多啊。”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