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心事的贺耀霖陪着同样不平静的颜翊见过导师夫妻，一直逛到了展览结束。

驱车前往饭店的路上，贺耀霖心神不宁，眼睛盯着路，眼神却游移。

坐在副驾颜翊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从在展览上遇到黎梦妍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

粉拳攥紧了又放松，颜翊眼神几经变化，停在了单纯。

她侧着身子，语气娇软，尝试缓和气氛：“阿霖……”

“嗡──”

手机震动，是小赵的电话。

贺耀霖没听见颜翊的声音，伸手接通了电话。

“现在？”他双眉微皱，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

最近在谈的生意，对方一直不肯松口，刚刚传了消息过来，可以谈谈。

贺耀霖已经做好了备用方案，但作为首选，对方愿意退步当然是好的。

“龙涿临？”贺耀霖食指轻叩方向盘，镇定自若，“我马上过来。”

颜翊捏了捏安全带，看着贺耀霖的眼神纯粹又缠绵。

“你又要去忙了吗？”

贺耀霖刚想解释，抬眼对着颜翊直勾勾的视线，他回过头避开，专注看着车前，开口。

“对，我这会儿可能要离开一下。餐厅订好了，妍妍你约朋友去吧。”

“你之前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讲？”颜翊杏眼湿漉漉眨了眨，“你要说什么？”

贺耀霖犹豫了片刻，侧头看向颜翊，郑重其事：“我谈完生意，晚上来找你吧。”

话音落下，贺耀霖停下车。

“到了，你上去提我的名字。今天是我的不好，下次再给你赔罪。”

颜翊笑着摇摇头。

又叙了几句，颜翊顺从地下了车。

她站在街边，在夕阳最后一段余晖里，眯了眯眼，点开手机屏幕，按出一段数字，拨了出去。

“妍妍？”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似乎有点欣喜。

“我记得你在龙涿临？”颜翊的心里满是不耐烦，又因为有求于人收敛了几分。

没等对方回应，颜翊继续说。

“等下贺耀霖会去那里谈生意，快结束的时候，你想办法把他搞醉，不省人事的程度最好。安排好之后，你发消息，我会给他的手机打电话，你点接听就好。”

“你要做什么？”

男人声音里的担忧快要从手机溢出来。

“你不要磨磨唧唧，这次不帮我，以后就别联系了。”颜翊只觉得厌烦，话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

黎梦妍有点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奇怪的地方。

房子狭小昏暗，只有一点点光能让黎梦妍猜测是座破旧的老平房。

处处流露着被废弃很久的味道，稍微一挣扎，就会扬起厚厚的灰尘，灰尘吸进鼻子，呛的人只想咳嗽。

黎梦妍在黑暗里睁大眼睛，不肯放过一点细枝末节，这才发现，屋里好像还有别人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两个小孩子，声音还奶奶的，正想细细听的黎梦妍突然被人牵住手，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八壹中文網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黎梦妍闻声回过头，是一个面容模糊的小孩子，心头涌起亲切，她想开口问是不是认识，空间瞬间空旷起来。

小孩子不给她张嘴的机会，拉着她跑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黎梦妍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随着奔跑前方的光芒越发清晰刺眼，黎梦妍下意识闭上眼。

听见小孩儿的声音。

“不要在到这里来了，我只能救你一次。”

“为什么？”

黎梦妍记得自己想要这样问，张嘴却发不出声。

趴在病床边睡着的温江感觉到动静醒了过来，他猛地抬起头：“你醒了？”

黎梦妍躺在床上，睁开眼满眼都是惨白的天花板，梦里最后的那句话终于问出口：“为什么？”

震动的声带只发出了暗哑破碎的音节，黎梦妍从梦里遗留的懵懂恍惚中清醒。

身体半是麻木半是剧痛的感觉才让她真正有了知觉。

温江放缓了声音，似乎大一点都能吓到她。

“要不要喝点水。”

黎梦妍寻声，涣散的眼神聚焦到温江的身上，过了好久，迟钝地点了点头。

夜深时分，连声鸟叫都没有。

温江嘴唇颤动了几次，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黎梦妍也还在重新接管记忆片段，沉默着没有开口。

黎梦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隔绝了周围的一切。

空气一直是静谧的，坐立不安的好像只有温江，他久违的体会到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想不清楚，这种情况下，他究竟说些什么，才能让黎梦妍不那么难过。

多少大案子在面前都能面不改色的温律师，终于被黎梦妍的面前败下阵。

良久。

她张嘴，尝试让气流冲破喉口发出可以听清的声音，几次之后，响起了喑哑的字节。

“孩子──”

“是不是没了？”

除了嗓音像是敲了三天的破锣以外，语气就像是“今天下雨了吗？”一样平静。

温江艰难的点了点头。

寂静无声的时候，时间就过的格外缓慢，温江不忍心看黎梦妍的表情，却僵持不过担心，他抬起头，视线温柔隐忍地落在黎梦妍脸上。

得到确认的瞬间，黎梦妍瞳孔一缩，再没了任何表情，她安静的低下头，一口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水。

在温江接过水杯的时候，饶有礼貌地道了声谢。

温江打好的腹稿一句都没有用上，黎梦妍说完谢谢，乖乖巧巧的重新躺在了病床上，背向温江，侧身蜷缩成一团。

不一会，被子里响起微弱的啜泣声。

在空荡荡的病房里，一盏小小的灯昏暗地照亮了一小坨空间，女人悲戚又压抑的哭声让本就压抑的环境更平添几分悲凉。

温江站在病床边，看着被子里的女人，眉头紧紧皱起，深情的桃花眼悲伤浓郁的要将人溺毙。他走到病床另一边，手搭在女人的肩膀上，带着安慰的意味：“小梦……”

黎梦妍掀开被子，脸埋在温江的怀里，她的哭泣仍是不肯出声，肩膀一抖一抖。

温江只觉得自己怀里的衣服被眼泪濡湿，热气随着黎梦妍的抽噎和大口大口的呼吸喷到肌肤上，他伸手，包住黎梦妍紧攥的手。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