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命一样的手机铃声终于停止。
贺耀霖闭上眼，双手撑在桌子上摁着眉心。
微信提示音再一次响起的时候，他抬眉，脸背向手机的方向，舔了舔牙侧的口腔。
略带些许烦躁地点开了信息。
“我流产了。”
贺耀霖愣在原地，他眯眼死死盯着信息和发件人，怀疑从今早开始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中心医院。”
贺耀霖大声骂了一句脏话，用力一推办公桌，从滑动的老板椅上站起来。
办公室里的巨大声响吓了门口工位上的小赵一跳，不及反应，一脸阴沉的贺耀霖从办公室冲出来：“开车。”
大跨步经过的时候，衣袂刮起的风直直吹在小赵脸上，他迅速反应。
“好的。”
小赵印象里的老板，一直都是泰然自若的，无论是怎样糟糕的状况，云淡风轻和喜怒不形于色是他最基本的状态。
想着，小赵从后视镜里打量贺耀霖。
自从上车说了去中心医院，往日里总是慢条斯理轻轻叩动的手指，现在敲的飞快，这是小赵第一次见贺耀霖眉头间的八字皱的这么明显。
“再快一点。”
贺耀霖的语气很冷。
小赵不敢说已经是限速，再快就要进局子了：“好。”
……
“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黎梦妍舀着米粥，一点食欲都没有，在温江再一次出声之前，先开口。
“梦到了什么？”温江手上在替黎梦妍卷起病号服的袖口，眼睛看向黎梦妍。
“我梦见小时候被绑架的那一次了。”
清醒过来之后，黎梦妍就想起了之前梦里的场景。
那是很小的时候，黎家还在黎母的手里，称得上是当地家学渊源，家底丰厚的望族。
谁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胆大包天盯上黎家被捧在手心里的千金。
黎母手段雷厉风行，一边和绑匪的电话周旋，一边和警方配合，黎梦妍失踪了不久就被救了回来。
年纪太小，事后又接受了黎母安排的专业心理辅导，黎梦妍对那段记忆除了破旧昏暗的老房子之外，什么都不记得，更谈不上什么心理阴影。
温江和黎梦妍从小认识，自然也是听奶奶说起过这件事情。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怎么会突然想起来？”
一边说着，手指在小桌子上点了点，示意黎梦妍不要试图不吃东西。
黎梦妍转移话题失败，抿了抿嘴，还是在温江的注视下勉强吃了一些。
“我梦见有个小孩子，他让我别再去那里了。是他救了我。”
温江心口微微一热。眼前的黎梦妍脸上没有血色，黑色的短发因为没打理有点乱糟糟的，他伸出手顺了顺黎梦妍的短发。黎梦妍的话让他有莫名玄妙的感觉。
“或许是那个孩子在冥冥之中保佑你。”
看到血泊里的黎梦妍，那一瞬间他体会了心脏骤停的感觉，他永远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同样的状况。
他宁愿相信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只要黎梦妍能够平安。
“或许吧。”
黎梦妍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明显的表情，是悲伤、愧疚、感谢等等情绪的复杂综合体，最终定格在温柔和坚定：“我只想知道孩子是怎么没的。”
“他不能不明不白。”
“我要查清楚。”
黎梦妍仰起头看向温江。
温江低着头，缓缓把她的头发梳顺。
“只要你需要，我一直在。”
……
贺耀霖到病房的时候，黎梦妍还睡着。他强忍了一路的火气，悬了一路的心，悄悄安稳了一些。
至少，黎梦妍没事。
他精疲力竭，没精力再分辨自己这一句的出发点，究竟是责任还是什么他一直不肯承认的情绪，他现在也无心分辨。
搬了一把椅子，贺耀霖在看到黎梦妍皱眉的瞬间，尽管烦躁，还是放轻了动作。
黎梦妍醒过来的时候，阳光染着一点金黄色，照的病房里有点暖和，眼前的男人，表情在当下，竟然还勉强称得上平静。
她没想到，有一天贺耀霖也会在安安静静地在自己睡着之后注视，等自己醒来，做这么久以来自己在做的事情。
无论怎样，从浑浑噩噩的噩梦中醒来的黎梦妍，被这一瞬间，贺耀霖最后这一丝丝温柔，温暖了一点。
“你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并非是兴师问罪的语气，但也绝称不上好。
流产，是我犯的错吗？
果然，贺耀霖怎么会改变。
黎梦妍短暂的一丝幻想破灭。她沉默地从病床上起身，调整身后的枕头，慢吞吞地靠在床头。
目睹黎梦妍眼神里的光消散之前，贺耀霖从出口那句话开始，就已经觉得不妥，黎梦妍竟然也没有反驳，他看着黎梦妍起身，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你昨天叫我去西门是什么事。”
“恩？”贺耀霖侧头，脸上是明显显的“你在说什么”五个大字。
“我没有叫你去过西门。”
果然。
黎梦妍从西门出现陌生人影的时候，就意识到这是针对自己的阴谋。
“有服务生告诉我，一位姓贺的先生，让我立即去西门见他。”黎梦妍已经在心里复盘过无数遍，现在说出口仍然觉得难受。“有人把我从西门的楼梯上推了下去。”
“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人？”
一个足不出户的家庭妇女能得罪什么人？黎梦妍觉得贺耀霖这话问得好笑。
“包括你父亲和继母那边。”
贺耀霖对黎梦妍那一家的愚蠢贪婪看的很透，保不齐是被哪个撺掇。他没听见黎梦妍回答，不耐地抬头，黎梦妍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他们不知道我怀孕，也犯不着用这么蠢的招数。只是，”黎梦妍一字一顿，看着贺耀霖，“如果真的有得罪的人，可能就是占了贺太太的位置。”
听出黎梦妍的意有所指。
贺耀霖下意识地不喜，训斥出口前，顾忌到眼下的状况，换了语气。
“不可能是她。”
展会上自己和颜翊没有分开过，谈完生意颜翊按照约定给自己打电话，酒店也能证明颜翊和自己一起。只是这样的话，他不好解释。
听到他的回答，黎梦妍没有一点意料之外。
她甚至笑了笑：“这么说，也有可能是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