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之月上。
血肉潮水激烈地涌动着,引起了离乡旅人的彷徨。
“……母亲?”
旅人有些迷惘地问道,“你为何如此愤怒?”
潮起,潮落,只剩下血红色的袍子伫立在虚空之中,用同样充满恶意的眼睛望着那颗被最初屏障所庇护的星球。
许久,祂才重新回到了月球之上。
亲切,温柔的声音在旅人耳畔响起。
“孩子,帮助我,向蓝星……”
随着祂轻柔的声音,血色的月光亮起,照亮了整片星系。
隐约的,模糊的记忆碎片,在饱经风霜的旅人脑海中划过。
顺从着“母亲”的指引,旅人张开了口。
————
凯奥丝坐在钟塔之上。
背后是染着灾厄气息、层层叠叠的羽翼,头顶着似乎蒙着鲜血的光环。
她哼着不知来自哪里的曲子,在晚风中轻轻晃着腿。
风停住,凯奥丝也停止了轻吟。
她又听见了最初的梦呓。
于是她直起身来,做好了把自己锁在城市之内的准备,不打算让破坏延伸到外界。
但那声音却仅仅是声音了。当她做好觉悟,扰动的她不得安宁的声音却不再是麻烦了。
凯奥丝的步伐停滞。
她隐约有些猜想,但那太过天马行空,且目前没有任何可能证实。
于是她只是不言,撕扯下了自己的羽翼,将那象征神明的光环掷在地下并踩碎。
现在仅需要完成自己就好。
随着她的行动,所有——所有灾祸权柄之下的非凡生物都体会到了与她同样的痛楚。
半神之下,不具备真正神性的非凡生物更多的是“幻痛”,而体现在半神以及天使身上的,是真切的身体损伤。
蛇发女妖的蛇发一根根被切割而开,化作原本的,最多略微粗厚的黑发,鳞片一片片脱落,露出苍白但看起来仍属于常人的皮肤。
不死鸟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羽毛渐渐脱落。随着骨骼吱吱作响,失去羽翼,成为人形。
“神话生物形态,当然要选合适的。我看‘人类’就是最好的选择。”
凯奥丝自语,随意地瞥了一眼城外的世界。
她本想动手将处于灵界的“半个灾祸之城”拖入星界,却发现这是被诡秘之主的封印牢牢桎梏住的行为。
这些支柱,无论是哪一个,手段都花的离谱。
不过现在至少让自己“成年”吧。不能再拖延了。
源质被分隔两地、不完整的隐患,夺体而生、对于自身掌控的不完全,混沌海带来的轻微损伤,在堕落母神引动欲望母树力量挑拨自己“心弦”之后,被放大到了致命的程度,若非“最初”的声音莫名变得无害,她至少会陷入几年的失控沉睡。
“这块废土啊……”
望着那些“洁白”的亡魂与那崭新,但毫无生气的城市,凯奥丝轻笑出来。
“我当时竟然想着造出这样的东西来模仿……为了锚点?还是无所谓的怀念?”
“早说过,我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
她挥手,包括阻隔时空的灰雾另一边的城市,一同塌陷。
“当然是要在废墟之上——”
“点亮崭新的国。”
解构,重组。
坍陷的城瞬间化作百态,化作万千种灾祸的投影,而凯奥丝耐心的一种一种,将其归为最原初,最虚幻的事物,归于一。
归于根源之祸。
这是漫长的工作,且现在也只做到了第一步,凯奥丝并不着急。
她目前想做的,是像“灵界七光”一样,做出“基于某种聚合体存在的永恒之物”,让曾经的赤之国子民得到那個身份。
譬如,啃食人类存在、基于灾祸而生的红世使徒?
不过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完全”“彻底”地掌握“所有”的源质。
因为灰雾的隔绝,凯奥丝并不能完美掌控这两片分隔的力量——能互相沟通,能相互传递,但难以完美,融洽。
因此,她决定将源质归于最初的状态——原始朴实,没有发展这么久以来积攒下的层层“辅助工具”,却更符合她的心意,更易于掌控。
即使新生的诡秘之主打开了灰雾,她也会这么做,毕竟篡权夺位者总是心虚的。
当然,凯奥丝并不能准确地估计这件事需要的时间,说不定半年一年,也说不定等到地球屏障破碎也没做完——真要是后者,也可以请地球的其他旧日帮帮忙,从之前暴打其他源质自主意识的情况来看,至少光之钥、失序者、永恒之暗能帮上忙,且早就接触过的两支柱也绝对能做到。
凯奥丝略作思索,随手分出了一团“灾难魔女”的特性,并拨动权柄将其强化至几近真神。
轻轻一点,她分出了部分精力,做出了“神降”。
“不管怎么样,围杀战神我肯定要看看,而争夺源堡,我也要监督好阿蒙,不让祂违约。”
凯奥丝嘴角带着愉悦的笑,感受着神话形态即为人形,陌生又熟悉的魔女之躯,走出了源堡。
——却看到了遮蔽日光的巨大血月。
秀气的眉头当即皱起。
堕落母神……
从之前祂使用被母树侵染的斯厄阿身躯来看,凯奥丝怀疑母神已经做好了在得不到“母巢”的情况下,直接吞食欲望母树来使自己重返完整支柱的准备。
祂在地球伸出的全部触手已经被我斩断……祂现在在浪费自己的力量。
那么也无足为惧,最初的屏障不是祂那么轻松就可以……
凯奥丝忽然怔住。
她听见了呼喊。
只要和那旅人存在过交际之人,都能听到那红月下传来的声音。
经过了堕落母神的干扰,经过了邪恶力量的扭曲,也许在常人耳中,它已经换了一番光景,但凯奥丝仍然听的清澈。
“不要救我……不要救我……”
————
凯奥丝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表情,还带着些笑意。
“……你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门先生,您这么说,让还算有点余力的我,很难不想办法救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