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风裹挟着热浪,拍打着东厢房的门窗。想进去,从门缝里探一探,好像看到了什么刺激的画面,又立马溜了出来。
现在的东厢房里比外边的日头还热,温天衢和赵昆方两个老汉却大眼瞪小眼地流着冷汗。
“铛铛铛~”,“爹,该用饭了~”温铁柱犹豫再三,直到饭点都过了,气得自己老娘已经开始刷锅台、倒泔水,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东厢房,敲响了紧闭一晌午的门。
温天衢和赵昆方二人这才回过神来,挪挪屁股、伸伸胳膊,屋里稍微有了点生气。
“先吃饭?”温天衢摸了摸确实已经咕咕叫的肚子,不好意思的看向赵昆方。要说心大,温天衢得数大拇哥。
“哎......就算是余景升就是天......算了算了,吃饭吃饭。”赵昆方有心再说下去,看到温铁柱还板板正正地杵在门口,只好中断了话头。
“把饭叫进来吧~边吃边说!”温天衢见赵昆方同意吃饭,自然开心不已,先祭了五脏府,啥话都好说,“万一吃着吃着,咱想出了一二三来呢。”顺便又给自己的心大和着急吃饭辩白了几句。
“柱子,去~把饭端进来。顺便多拿两个大碗。”温天衢这时候就大方多了,准备再拿出一坛自己炮制的珍藏十年的状元红。
京城二锅头?想什么呢~现在那酒连酒囊都是温天衢的了。
“额~爹,赵叔!就剩下点把子肉和菜汤了。要不来个花生米佐酒?”温铁柱总不能当着外人面,说自己老娘已经刷锅发飙,准备给自己老爹点颜色瞧瞧。情急之下,想着厨房食堂快捷的饭菜,给报了上来。
“也就来你们清河乡的庄子,次次都能吃到肉,还管饱。在山外边,那有剩下把子肉的时候。挺好挺好......柱子,你去吧。”赵昆方拦住要开口的温天衢。
走村串寨,来往清林城,赵昆方饥一顿饱一顿或者随便对付一口的时候多的是,对酒菜并不讲究。
“好来,赵叔。马上来!”得到肯定,温铁柱向赵昆方投来感激的目光。这位赵叔能拦住自己这没个正经下酒菜就闹腾的老爹,值得再加个菜——给从自家小院的黄瓜下了几根,搞点大酱,清清口。
应和着,温铁柱连忙拱手转身去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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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温铁柱端饭的功夫,赵昆方本来还想说几句天机官的事。见温天衢已经脱了外衫、甩了鞋,拿起案桌上的大铁壶顿顿顿,一副还魂的模样,也不好开口。
“这团丝线,怎么回事?真就能引得来张狐狸?”赵昆方不说这就说那,不知道是不是商贩当久了,嘴里就是闲不住。
从怀里取出木小叶给的那团丝线,赵昆方仔细打量着。
温天衢瘫坐在椅子上暂不接茬,只是懒洋洋的瞥着赵昆方,也有心思让赵昆方这个自己认识得为数不多“见多识广”的人给瞧瞧。到底这东西是不是个玩意儿。
这团从软甲上拆下来的丝线,在日光下泛着幽光,一看就不寻常。像是丝绸但是扥不断、也斩不断。为了解决张万枫和石济平一事,温天衢可是下了血本。
“怎么样?瞧着可认识?”温天衢见赵昆方盯着,一会迎光看、一会背光瞧,又是扯又是咬,戏谑的说着发问。
“哼~呵~噗......瞧不出来!”赵昆方把线头从嘴里拿出来,狠狠啐了一口吐沫,“清林城内外没见过,大大小小的行商坐店,老汉也自问转过不少,确实没见过。温掌钳,就别卖关子了~”
见温天衢老神在在的模样,赵昆方就知道自己可能被开了玩笑。前边那口吐沫好巧不巧,啐在了温天衢甩开的鞋面上。
赵昆方和太祖亲兵卫这几只老狐狸相处十几年,自然也不是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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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温天衢好像没有看见那口吐沫,好不得意的发笑,“这可是爷们无意间得到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说着,温天衢很是臭屁起来。从赵昆方手里接过丝线,捋顺对折,狠狠的一扥。“噼啪”作响的丝线在温天衢鼓鼓囊囊全是肌肉的胳膊下,丝毫没有绷断的痕迹。
“年初清炉,在炉底发现的。就小小的一块。似金非金,取出来的时候也不像别的金属似的发红发烫,用手摸上去甚至还是温的。
后来找了个机会,自己偷摸用小星山的特等煤开炉狠狠烧了烧,加上我老温家特制的助燃剂,也就能烧到有一点点延展性。
趁着温度拉丝,也就拉一次。就得继续回炉......这点丝线,爷们断断续续整整干了一个月。”
“有点意思~”听温天衢讲着,赵昆方反手又把丝线拿过来,继续翻来覆去的瞧上眼。
“张万枫那老狐狸不是好奇炉渣吗?!这同样是从铁匠铺炉子里出来的玩意,不信他不好奇、不上钩。”温天衢自然不会对赵昆方完全说实话,只是半遮半掩的说一些,也够“石姜行动”配合执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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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舍得?”赵昆方反过来戏谑的看向温天衢,“这可是机缘巧合才有的东西,保不齐真的就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到了张老狐狸手里,肯定就拔不出来了。”
“嘿嘿~瞧你说的。咱归根到底可是太祖的亲兵卫,保家卫国、使命使然。这辈子都能搭进去,莫说这点点不知好歹的身外之物。”这确实是温天衢的实话,说起来自然敞亮。
这辈子都搭进去了,哼~恐怕不单单是自己这辈子吧......如果木小叶在场,估计心里少不得再嘀咕一番。
“哎......但愿每个人都如此吧~”赵昆方盯着丝线,嘴里喃喃自语般应和了一句。痴痴的眼神里失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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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进来了?”温铁柱总是这么识礼数。
得到温天衢的回应,侧身推开门,转身端着满满一大挑盘的饭菜进来了。
轻手轻脚摆放好饭菜碗筷,拱手行礼时见赵昆方手里的丝线,愣了愣,也不做声。转身有出了东厢房。
“这是你那亲儿子?”赵昆方全称看着温铁柱进进出出,彬彬有礼且心思细腻的模样,可真不想温天衢这老铁胚疙瘩能生出来的种。
“可不咋地~就是一点也不随我,随他娘~”温天衢已经拿起筷子叨起眼前的花生米,另一只手正忙活着给两个大海碗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