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雨的状态挺不对的。　　周不器很奇怪，问她，她也不说，吱吱呜呜的。问多了，她就哭。　　后来，周不器也烦躁了。　　莫名其妙！　　女人不能惯着，就不搭理了，一句以工作为重，就闪人撤退。啥时候情绪恢复正常了，啥时候再约会吧。　　五一期间，校内网团购活动销售的是充电台灯，价值39块9的台灯，销量已经超过1万7千件了。　　可以说，这样的火爆销量，就算是淘宝都没法比。　　淘宝的最大障碍是信用危机。　　淘宝本身不卖货，这只是个交易平台，是C2C，是给卖家店铺和买家用户牵线搭桥的。可这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买卖东西需要付款，到底是线上付款还是线下付款？　　线上付款，买家不放心，怕卖家收钱了不发货，或者以次充好。线下付款，卖家不放心，怕买家收货了不给钱，或者是竞争对手捉弄，不停地下单，然后不付款拒收，光是运费都要亏死。　　虽然诞生了第三方信用担保——支付宝，但现在的支付宝还很早期，淘宝用户普及率不足20%。　　主要是太繁琐了！　　如果说使用网银支付，支付成功率在45%左右，那么使用支付宝依托着网银进行第三方担保交易，支付成功率还不到30%，跳转页面在7-10个左右。　　购物体验极差。　　相比之下，校内网团购相对好一些，付款跳转页面，在4-7个之间。　　从电商性质来说，这也是B2C模式，卖家是校内网，买家是大学生。　　校内网越来越好，电视台、报纸、杂志都争相报道，甚至教育口的相关部门都在助力推广……不存在信用障碍，大学生们可以无条件信任。　　所以，校内网团购的线上付款，直接给钱就行了，不需要担心赖账或者不发货的问题。线下付款也问题不大，买家用户都是大学生啊！　　大学生普遍素质偏高，不会赖账。就算有个别害群之马，所造成的损失也可以忽略不计。　　再说了，大学生还没进入社会，胆子……没有社会人那么大。头顶上还悬着学校，谁敢搞不正当的勾当？被开除了怎么办？　　总结下来，就是周不器以大学校园核心的电商定位，绝对是这个时代最稳定、最健康、最精准的电商策略。　　70万部科健手机……如果说当今国内有什么电商平台能消化掉这么多的手机，那一定是校内网。　　问题是，怎么才能让科健方面相信呢？　　掏现金把这批货吃下来是不可能的。　　京东和校内网都拿不出这么多钱。　　分期付款的话……科健方面很担心，万一校内卖不出去，然后他们又严重得罪了手机行业，没有同行接盘，那剩余的库存手机就都成废品了。　　刘强栋跟他们一连谈了五六天，都没搞定。　　没办法，周不器亲自下一线。　　他联络了校方和教育口的相关领导，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此事。　　廉价卖手机，这件事的性质不如卖电脑那么高大上，但总归是为全国大学生谋利的好事。相关领导表示会大力支持，跟中科院、工信部的相关领导都有过沟通。　　再去科健，科健的头头脑脑们就都苦笑连连。　　“小刘啊，你可真是让我们为难啊！今天有不下五个领导给我打电话沟通了，建议我跟你们合作。”

说话的是科健的赵凯安董事长，跟刘强栋握手，完全没有国企领导的气派和高傲，展现出的是一个失败者的颓丧和挫败。　　科健这么大的牌子都被他搞砸了，这让他很没面子。　　晋升是不可能了，收拾完科健手机部的烂摊子，他就得退居二线了，即便他今年才五十多岁，正值一个男人的事业巅峰期。　　相比之下，刘强栋的派头就强大多了，抬头挺胸，下巴都习惯性地扬着。　　关于这一点，周不器专门问过他：“你平时总这么扬着下巴，会不会给人一种太傲气的感觉，让人印象不好啊？”

刘强栋的说法是：“我出身不好，刚上大学时很自卑，在同学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总是低着头走路，却发现总受欺负。后来，我抄信封，3分钱一个。课间抄、吃饭抄，晚上熄灯了，就去厕所抄。一周时间，我抄了4万个，赚了第一笔钱，请我们宿舍楼整一层吃了饭。我感受到了同学们对我的敬重。从那以后，我就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能再低头！”

这句话，当时让周不器颇为动容。　　颇有几分《英雄本色》里发哥的英雄气概。　　握手之后，刘强栋笑道：“赵董，你可真误会我了，这件事还真跟我没关系，都是他做的。”

“哦？”

赵凯安看向旁边的年轻人，一脸惊奇，“这位小兄弟就是校内网的负责人，郭鹏飞？”

“咳咳！”

刘强栋笑得脸红。　　赵凯安知道认错，打着哈哈道：“冒昧了冒昧了，小兄弟怎么称呼？”

周不器笑道：“赵先生，我叫周不器，校内网是我的。”

社交场合，话术很重要。　　很显然，在这方面初出茅庐的刘强栋，远不如周不器。　　一句赵先生，深显功底。　　赵凯安是科健的董事长不假，称呼他赵董事长，更多的是对他身份的尊重。而现在他都要黯然退场了，“赵董事长”的称呼就有点讽刺了。　　“赵先生”则不同，这是对他这个人的一种尊重。　　让人听着很舒服。　　赵凯安脸色的笑容一下浓烈起来，热情地跟他握手，“这么说来，报纸上报道的郭鹏飞……是你的总经理？”

“呵呵，对。”

周不器握手时并不弯腰，不卑不亢，却是伸出两只手跟他握，又显出对长者的尊敬，整套流程下来，一下就博得了对方的好感。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赵凯安眼睛里满是赞叹，“来，坐！坐！喝什么茶？铁观音怎么样？”

周不器连连摆手，“茶这种东西得阅历丰富的人才能喝明白，我还年轻，喝点咖啡就好了。”

“咖啡那种西洋玩意还是少喝，还是得喝茶，多喝喝就好了。走的时候带点回去，我这茶你在世面上不一定能买到。”

赵凯安不以为然地摇头，叫来秘书去安排了。　　周不器感慨道：“赵先生教训得对，美不美家乡水嘛。手机也是这样，要是都去买外国牌子了，国产手机产业还怎么发展？在这方面，校内网、京东，以及科健的理想都是一致的。”

刘强栋默默地坐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连连震惊。　　他真的是大一学生吗？　　这话术手段，不比一些官场老油条差啊，连赵董事长都陷进去了！　　赵凯安反应也快，反正他年纪大，有“倚老卖老”的资格，指着周不器就大笑道：“好你小子，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一下就搪塞过去了。　　商业是商业，千万别跟交情混淆。尤其科健手机的清算阶段，处理结果的好坏，会直接关系到赵凯安今后退休生活的档次。　　现在是谈交情阶段，把商业掺杂进去，就被动了。　　接下来，就是喝茶。　　不是一般的喝茶，是茶道。　　一整套齐备的茶具端上来，还有一壶热水，冲茶洗茶泡茶……赵凯安董事长亲自表演，动作娴熟。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独有的与人打交道的方式。　　一边品茶，一边高谈阔论。　　谈天谈地谈国家，聊古聊今聊人生，就是不说商业。　　跟这样的对手谈判，真是头痛。　　太油腻了。　　滑不溜秋不好下手。　　这大概是国企的通病，相比于民企商人更专注于经商来说，国企领导最大的工作是做好跟政府的沟通，拿政策、享红利，这才是国企的主流玩法。　　时间长了，自然会练就这么一套铁布衫的功夫。　　没办法，喝茶吧！　　谁叫咱是客人呢，得客随主便。　　不过这茶，是真特么苦啊！　　也不知道赵董事长是不是故意的，让他们尝尽苦味，为接下来的谈判做铺垫，免得受不了。　　周不器的心态很好，他认为，苦尽则甘来。　　足足受罪了40分钟，秘书才悄悄地走过来，低声说：“老板，贺总和李总监来了。”

赵凯安面色一正，这才放下了手里的茶具，起身到沙发上坐好，大手一挥，“让他们来吧！”

周不器和刘强栋对视一眼，暗暗点头。　　终于来了。　　谈判要开始了。　　贺总是科健的总经理，李总监是主管手机业务部的总监。　　科健旗下有许多电子产品，手机业务部是核心部门，来的这两个人，基本就是科健的二把手和三把手了。　　先递交资料。　　赵凯安正色道：“两位，我也能看出来，你俩也不喜欢虚与委蛇的那一套，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手里拿到的就是科健库存手机的资料汇总，你们先自己看看吧，这笔单子太大了。领导打过招呼，能帮上的我一定帮，但是帮不上的，我也无能为力。”

周不器笑笑，“这是自然，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