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今夜的天是怎么了，一直都是变换无常的样子，及两人走到山下已经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雨。
二人都是骑马来的，即刻上马向城内奔去，东厂距离城门更近，眼看着雨势不见小，顾以朔也跟着去了东厂。
两人一下马立刻有人来接，他们进到内屋里时身上几乎都已经湿透了。
重九吩咐道：“打热水，拿些干衣服来。”
顾以朔看着自己发梢上的水滴，觉得还真是狼狈极了。
重九用干燥的毛巾替他擦拭着，“前些日子你还咳嗽，如今又凉着了，我叫他们去煮一些姜水来。”
顾以朔整理着自己的衣袖没有说什么，“今年的中秋着实有些难忘。”
“是，没想到还能有这样一场不知道算不算天公作美，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了。”重九收拾着自己湿淋淋的衣服，还不忘了对着他。
“今年当有不少人被淋在路上了。”
顾以朔正打算解下已经被弄湿的靴袜，就顿住了。
外面仆人们脚步匆匆忙着，不知道为什么顾以朔的眼前好似出现了一幅幅不属于自己记忆的画面。
脑海里面浮现了一人跪立在大雨中，前面是金光闪闪，身后是无助的呼喊声。
他的头顿时疼起来，顾以朔猛地闭了闭眼睛。
顾以朔：007，这是怎么回事？
007：【宿主应该是触发了提前预知剧情的能力。】
顾以朔：那人是谁？
他没能听到007的回答，一阵晕眩让他暂时失去了神志。
——朔儿，来，看看你曾伯伯写的信。
——父亲，什么是君子无争啊？
——意思是希望朔儿以后可以成为一个通达圆润之人，不器不争，你曾伯伯就做到了。
——那我以后要好好去向曾伯伯讨学……
顾以朔再次醒来时已经在温暖的被子里面了，他的惊慌刚刚好对上了重九担忧的眼神。
“做噩梦了，我一直听到你在喊着什么人？”重九拿着毛巾给他擦着额角的汗。
顾以朔还停留了在一些慢慢回笼的记忆里面，“对……很重要的人。”
他说完就要下床，喊道：“备马！”
脚才刚刚着地，就被重九拦了下来，“这个时辰你去哪？”
顾以朔无暇多解释些什么只是坚决道：“我一定要去！”
两人对视一瞬，重九明明白白看到了他眼睛里面的坚定和不可质疑。
重九沉默一刻道：“我陪你。”
顾以朔穿上靴子，脑子还在转着，“这件事情你不好插……”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以朔挡下了，重九也是那样的不可置喙，“我说了，我陪你。”
两人都明白彼此的性格，雨夜东厂大门顿开，白马上飞出两人一起再次淹没在了雨里。
顾以朔一路上都有些心绪不宁，系统说他是在提前预知剧情，那被书写好的剧情可以更改吗？
他一时心乱如麻，从未感觉如此无力。
两人来到宫门口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上了。
看见来人是顾将军和重督主才赶紧开了门，生怕耽误了什么。
顾以朔凭着直觉，往大殿那里走去，下面的台阶已经都是往下淌的雨水。
前面的金光闪闪已经和方才顾以朔脑海里面的场景重叠了。
他微颤着用手擦去脸上的水，继续往上走去。
只能看到在前面大殿前面跪立着一人，雨水从他的衣袖上滴滴落下，背后已经花白的发就粘在衣服上。
整个人都瘦削的不得了，唯有那脊背还是直挺的，风雨不动。
一时间顾以朔的眼前的场景和脑海里面晃过的场景相重叠，刺得他眼睛生疼。
重九站到顾以朔身边，想伸出手去拉住他，刚好顾以朔往前走了过去。
重九手握了个空。
顾以朔也在曾老身边半跪下来，握着他的手道：“您起来吧。”
曾老模糊地皱着眉，“以朔来啦，今天中秋的月亮可好看了，你见到了吗？”
顾以朔轻轻拂去曾老脸上的水替他挡着雨水，“看见了，大家都看见了，老夫人还等着您一起回去过节呢。”
“她啊，肯定又是我不回去，她不吃月饼……”曾老伸手比划着，“还好啊我在出门之前，就和她分了一块月饼了，她爱吃甜的。”
顾以伸手要搀他起来，“来，咱们回去，曾老我们一起回去吃甜月饼啊。”
曾老固执地甩开了手，湿透的宽大袖子在低洼的水面上带起一串水珠，“我不回去！只要皇上还坚持立那个楼兰妃子为后我就不能回去！”
“咱们先回去，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咱们人多，皇帝也得听咱们的啊，对不对？”顾以朔哄孩子似的，带着十二分的耐心。
他也就跪在曾老的身边，两人头顶是重九伸来的伞，而举伞的人脸上也被斜来的风雨吹着。
顾以朔满心都在曾老身上，自然也看不到。
曾老似乎被触动了些什么，湖忽而喃喃道：“怎么到了如今这样了，先帝……先帝他也很宠这个弟弟的啊……糊涂啊！”
“我大梁无论如何不能毁在他的手里，只要还有我曾子旦一口气气在大梁就不会倒下！”曾老说道最后的声音都已经嘶哑了，浑身最后一点儿力气都用在了明志之上。
忠臣死谏，可是未有明君在。
忠臣之死有何价值？
远处透过雨声传来阵阵呼唤声，“老头子，曾老头子，给我回家啊。”
眼看着老夫人，不顾身边丫鬟的劝阻一步步走上来。
她的步子踉跄，脚下都是雨水，甚至滑了一跤。
方才纹丝不动的曾老，看见这一幕赶紧想起身而去，却发现膝下早已无法动弹了。
只能苦苦喊着：“夫人，你慢些……”
等着顾以朔扶着曾老站起来，方才走了两步远，就看到老夫人走了上来，一把被曾老搀着，紧紧握住，“你来做什么？啊，这样的天好好在屋子里面！这帮奴才怎么放你出来的！”
老夫人看着曾老还有力气骂人，一把抱住他，哽咽哭着：“老头子，你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