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勃抑扬顿挫的声音将这词念出来,摇头晃脑,如痴如醉。
一旁的监学陶夫子也是沉浸其中,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而苏雨樵则是脸色煞白,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恼怒,唐雨分明是能作出佳句绝词的,却偏偏说自己经文不通,不懂制艺辞赋,这不是羞辱自己经文都不通,还妄议诗词吗?
这家伙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刁毒,一如既往的阴损。
看这一《声声慢》,开篇便是一连串的叠字,不仅排名公正,而且每个字和每个词都幽美之极。
更让人惊叹的是意境之高,哀而不伤,就算是苏雨樵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词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一词念完,陈昂夫子更有激情,他冷冷的道:“诸位都亲眼看过了,这便是我家公子的才学。所谓圣人之道,我家公子才是圣人之道的楷模,才学至此,却一直谨守圣人的谦逊之道。
自大病之后,深感自己经学之上还有不足,便誓言经学不明,不再为辞赋。
老朽何能,却被他以师礼待之,每日请老朽为其讲经,这不正是圣人所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吗?”
陈昂夫子说到此处,眼睛灼灼的看着三位遗老,义正言辞的道:“尔等三人乃圣人学派的遗老,却不明公子所谨遵的圣人之道,反倒处处污我公子之名。你当我武陵士子就不敢去禀报学派大长老?
我相信就算是大长老听闻我家公子此行,也必然会大加赞赏,将我家公子奉为圣人之学的楷模。”
好个陈昂夫子,越骂越激昂,越骂越激动。
三个遗老竟然被他骂得面红耳赤,却硬是回嘴不得。
圣人学派遗老虽然权利很大,可是都是圣人门徒,最是注重圣人之道。
唐雨的行为,被陈昂这一番说辞,那绝对是圣人之道的楷模,他们作为遗老,不明是非,竟然敢指责唐雨所行违背圣人之道,这要是传出去,圣人学派的大长老会饶过他们?
不仅是大长老饶不过他们,他们自己也必然会羞愧而死。
对于圣人学派的遗老来说,最怕人说其违背圣人之道,陈昂说得有理有据,他们不服都不行。
大遗老一脸羞愧的走出来,拱手道:“陈夫子,都怪我没能事先了解事情的详情,以至于未能领悟唐公子的“学贵以专”的求学之心。三遗老,今日之行因你而起,你还不给唐公子赔罪?”
大遗老最是圆滑,几个遗老处处维护苏雨樵的权威,都是因为苏雨樵的才学被圣人学派高层所赏识。
现在唐雨有此等才学,他日也必然会成为圣人学派大为培养的士子,这等士子,又哪里能轻易得罪?
说穿了,一切还是实力说话。
所谓圣人之道,有才学之人,怎么说都有理。
就像唐雨这般,一绝妙的词作拿出来,陈昂便能说他学贵以专,谨遵圣人之道。
而在之前,没有词作出来,三遗老便说他违背圣人之道,亵渎师尊威严。
面对大遗老的责骂,三遗老脸色涨红,却不敢不遵从。
可是他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唐雨的声音?
“公子去了书房了……”
一行人在苏伯的带领下去书房。
推开书房的门,却见唐雨将厚厚的一叠宣纸撕得粉碎,让所有的纸屑塞进了事先盛好的一盆清水之中。
陈昂脸色剧变,不顾一切的抢过去,大声道:“公子不可,这可都是您这些日亲自作的绝妙佳作啊,您怎么能……”
李勃一听这些东西竟然是唐雨作的诗词,也是大惊失色。
他肥胖的身躯不知哪里来的度,身影一闪却是用了修行法门抢到了唐雨的身前。
可是终究慢了一步,唐雨已经把所有的纸屑按进了清水之中。
粉碎的宣纸沾上清水,立刻便化作了纸浆,李勃最后勉强抓住了一小片纸屑。
但见上面笔锋凌厉,写着:“怒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十一个字,后面却没有了。
他失魂落魄的盯着这小小的纸片,喃喃的道:“这是《满江红》的词牌啊,仅仅十一个字便是豪气喷薄而出,这又是何苦呢?这又是何苦呢?唐雨……”
陈昂也是一脸的茫然,整个人魂都快丢了。
这些日子,他每天都能欣赏到唐雨“所作”之绝妙词作,这些诗词当真是让他如痴如醉,对唐雨的崇拜早已经深入到了骨髓之中了。
看唐雨的诗词之作,《满江红》、《水调歌头》、《沁园春》,无论是哪一阙词,都无一不是才华尽显,让他叹为观止。
这些诗词之作随便挑出一来,都能轰动武陵学界,都能在任何一次诗会上被全进跑马传诵。
现在……这些词作全部毁了。
这也让陈昂更加坚定了唐雨“学贵以专”的求学之心,一名十六岁的士子,便有此拳拳求学之心,不见丝毫才子的骄矜和傲慢,何其难得啊……
“你们……”陈昂很快便再次愤怒了。
他用手指着三大遗老,还有苏雨樵,连陶夫子也连带在了一起。
“你们是罪人,是武陵学界的罪人。你们知道唐公子的这些词作每一件都是武陵学界的瑰宝吗?就是因为你们,让唐公子的求学之心遭到了干扰,让他不得不毁掉自己多日所作的绝妙诗词之作以坚持自己的求学之道……
罪人啊,罪人啊!
我要控告你们,我要向圣人学派的大长老控告你们,你们毁掉了当传颂万世的佳作……”
陈昂急怒攻心,他年纪大了,这一怒来得太突然,当即双眼翻白,竟然气得直接晕死了过去。
李勃站在他身边,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苏伯连忙过来用武学为其治疗。
而三位遗老和陶夫子还有苏雨樵几人则尴尬得不知道如何自处。
他们不敢怀疑陈昂对他们的指责,因为已经有了《声声慢》这等珠玉,他们还敢说什么?
刚才李勃所抢得的纸片之上,那半阙《满江红》的词,虽然只有十一个字,却也是气势尽出,让人读之油然生出热血澎湃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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